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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朗班宗(7)



    梅萨还要问什么,香波王子扭头盯上了胡子喇嘛:“据我所知,‘青松石之家’的传人都是布达拉宫最耀眼的医圣,可你,为什么不是?”

    胡子喇嘛说:“我们只是宇陀家的族人,这一片都是族里的人。我们不是传人,传人在那边,那边。”胡子喇嘛指了指院子后面。后面是马路,马路那边就是香波王子和梅萨刚才走来的地方。

    香波王子说:“那边?那边是索朗班宗家。”

    胡子喇嘛点点头说:“索朗班宗的阿爸是了不起的藏医喇嘛,是宇陀家族的骄傲,可惜他已经圆寂了。”

    香波王子问:“他的传人呢?”

    胡子喇嘛说:“你指的是索朗班宗吗?她不是喇嘛。”

    香波王子明白了,胡子喇嘛的意思是藏医必须是喇嘛,是可以结婚生子、传宗接代的那种喇嘛。又问:“索朗班宗是干什么的?”

    胡子喇嘛说:“她呀,她在防雪栅栏里上班。”

    香波王子问:“你说防雪栅栏?哪儿的防雪栅栏?”

    胡子喇嘛说:“布达拉宫的‘防雪栅栏’。”

    香波王子说:“布达拉宫怎么会有‘防雪栅栏’?”

    胡子喇嘛说:“雪村,雪村,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喝过酒的雪村。仓央嘉措说,宇陀家族是西藏防雪栅栏里的青松石之家,是灵魂的存在、肉体的主宰。”

    香波王子恍然大悟:“仓央嘉措的确说过‘西藏防雪栅栏里的青松石之家’这句话,可我怎么就没想到他指的是布达拉宫的围墙呢。”

    胡子喇嘛嘿嘿笑着点了点头。

    梅萨说:“什么意思?我不懂。”

    香波王子说:“布达拉宫正面下方是用城墙围起来的,北面依山,三面依墙。过去城墙内的建筑大部分是布达拉宫办事机构即噶厦下属机关、藏军司令部、印经院、监狱、仓库、马厩、骡院、水院、作坊等。还有一部分是贵族住宅、普通民居和酒馆。这个被城墙围起来的地方,就叫‘雪’。‘防雪栅栏’应该是防护雪村的栅栏,而不是防止雪灾的栅栏。如果这样理解,骷髅杀手就说对了,出大门往西走不远,就有一个熟悉的地方等着我们,那就是‘防雪栅栏’。”

    梅萨半晌不吭声。

    香波王子问:“怎么了,不相信我的话?”

    梅萨说:“我在想,伏藏的设计者真是太了不起了,它不仅设计了掘藏的路线,还考虑到了掘藏者的经历、心理、知识结构、思考能力、生活背景、身体状况等等,并且还要准确控制路线的走向,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偏差,都无法实现掘藏。比如我们因为受伤、水难、逃命等等缘起被营救到索朗班宗家里躲藏,然后又来到这里碰到了山魈和胡子喇嘛。这是谁的安排?骷髅杀手说是虚空里唯一的卓玛让他把我们送到了这里。而你的解释是,唯一的卓玛就是‘七度母’,在虚空里就是度母穿行的最高处。拉萨的最高处,不就是‘防雪栅栏’里的布达拉宫吗?”

    香波王子说:“说得不错,应该是布达拉宫,而且……”突然问,“今天几号?”他和梅萨都看了看表,又说,“那就更对了,布达拉宫大诵经法会就要举行,按照惯例,明天是法会的第一天,也许这就是我们的机缘。”

    梅萨问:“法会?法会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香波王子说:“《地下预言》中最主要的预言是‘七度母之门’,次重要的便是布达拉宫大诵经法会。按照《地下预言》的说法,法会期间,万僧聚首,一千个叛誓者将身束炸药进入会场。他们的首领会在太阳落山之前、机缘到来之时发出指令,让所有叛誓者在同一时刻点火引爆,炸毁布达拉宫,炸死所有进入布达拉宫的喇嘛。”

    梅萨说:“那我们去干什么,送死吗?”

    香波王子低头看着鹦哥头金钥匙说:“你别紧张,法会年年举行,并没有发生这种事情,毕竟《地下预言》是几百年前就发掘出的伏藏,能准确预言所有事情的可能性不大。再说《地下预言》又告诉我们,一千个叛誓者中只有一个首领,一旦他出问题,死掉,或者跟他的先辈失去叛誓的传承,或者他接不到确认自己为首领的信号,爆炸的指令就不可能发出,‘预言’的可靠性也就自动消失,若干年后,会有叛誓者的领袖再次预言和再次伏藏。”

    梅萨说:“你怎么知道首领已经出问题了呢?”

    香波王子说:“没有人知道首领是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爆炸前几分钟,一千个叛誓者会同时感悟到首领的存在,举起右手,并起食指和中指,指向他们的首领。有一个人指错,就会被认为缘缘不合而放弃对首领的选择。这样的情况下,出问题的几率是很大的,或者说,几乎不可能有不出问题的时候,布达拉宫也就不可能有爆炸的时候。”

    梅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香波王子说:“不管怎么说,布达拉宫大诵经法会我们必须参加,僧众汇聚,加上朝拜的信徒,那就是人山人海,正好可以隐蔽我们。”

    梅萨说:“如果我们把目标确定为布达拉宫,又怎么解释大昭寺‘光透文字’的内容呢?”

    香波王子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我们已经确定,大昭寺‘光透文字’中,‘授记’给我们的情歌表明仓央嘉措又有了一次更加深刻难忘的情爱邂逅。这次邂逅的不是‘情人’,而是‘爱人’,是‘爱人’索朗班宗。它告诉我们,和所有密法大师一样,仓央嘉措经过了许多次‘明妃之约’。不同的是,别的密法大师收获的是佛法,是即身成佛的阶梯,而仓央嘉措收获的是爱情,是情歌,是热恋的欢乐和失恋的痛苦。在别的密法大师那里,明妃是修佛的工具,在仓央嘉措这里,明妃成了目的,成了佛——他通过女性修佛,而把女性当成了佛;别人的明妃是‘修法伴侣’,他的明妃是‘情人’或‘爱人’。可见他把人性和佛性粘合在了一起,从而没有压抑自己作为一个西藏男人的真实性情,更没有以宗教的借口脱离开放的男女自由***的西藏风土。这样,仓央嘉措就变得更加纯粹,他是佛,佛就是人,人加佛等于爱,爱一切人,包括爱女人。他消除了宗教和世俗的界限,天人合一,率性而为,根本就不在乎明天就会到来的灾难甚至死亡。所以对仓央嘉措来说,爱情就是就义,是超越生死的修行。这样的修行不仅要有特定的时间、特定的伴侣,还要有特定的地方。我们看特定的时间:大难来临,仓央嘉措被拉奘汗从达赖喇嘛的宝座上赶下来,命途难测,已经高高举起的屠刀随时都会砍下来。再看特定的伴侣:她知道和仓央嘉措的爱情意味着生命的结束,处死就在欢愉之后的某一刻,比起仓央嘉措,她更是就义,更加悲壮。至于特定的地方,哪里会比布达拉宫更完美、更有魅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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