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朗班宗(3)
时间:2022-07-05 作者:杨志军 点击:次
有格西说:“喇嘛尊者能不能不用古藏医的术语,要是用藏医和汉医共识的词汇,听得懂的人会更多一些。” 古茹邱泽说:“当然可以。脉道即穴道,让红度母驻守心经神门穴,让黄度母驻守肝经太冲穴,让黑度母驻守脾经公孙穴,让绿度母驻守肺经太渊穴,让紫度母驻守肾经太溪穴,让蓝度母驻守心包经劳宫穴,让白度母驻守胃经足三里穴。七度母还有七个妹妹,让奋迅度母驻守小肠经阳谷穴,让金颜度母驻守膀胱经昆仑穴,让顶髻尊胜度母驻守胆经丘墟穴,让吽音叱诧度母驻守大肠经合谷穴,让消苦度母驻守三焦经阳池穴,让大寂静度母驻守任脉神阙穴,让破欲度母驻守督脉命门穴。驻守巩固之后,观想药师佛咒和度母咒,直到咒语融入血液,流淌在所有经脉之间,它会保证血管里的血永远是充足的,更是干净新鲜的。干净新鲜的血是生命不朽的保证。除此之外,你还要扩大无染心地,杜绝一切污垢、语垢、行垢、法垢、亲近垢、思维垢、饮食垢。你的境界是十地菩萨的境界,但你并不是菩萨,你是一个具足肉身和灵魂的人,一个只差两步就可以不死的人。” 苯波甲问:“只差哪两步就可以不死?” 古茹邱泽说:“人体之内,所有十四条经脉之外有一条脉外脉,所有三百六十个穴位之外有一个穴外穴。脉外脉也叫除障脉,当你的修炼打通所有脉道之后,人世间强加给你的全部贪、瞋、痴、慢、疑等无明都会集中到脉外脉,或者盘结在此,或者流泻而出。盘结会导致无明增生,流泻会引来光明灿烂。你需要的是流泻,所以修炼的结果便是让主宰流泻的神永驻此地。穴外穴被释迦牟尼命名为无量光地或长寿佛果,是可以保证生命长存的不死穴。当你的修炼已经把三百六十个穴位变成了三百六十位驻守体内的善方之神,当你的脉外脉已经被金刚界诸佛主宰,不死穴即长寿佛果便会欢喜而出。我已经说过,‘七度母之门’暗藏了人类的生命密码,修炼就是破译密码,就是获取能量,能量是取之不尽的。” 苯波甲问:“不死穴在哪里?喇嘛尊者找到了吗?” 古茹邱泽说:“找到了。” 苯波甲问:“这么说,你已经是一个不死的人了?” 古茹邱泽响亮地击了一下掌,干干脆脆说:“是的,我不死,我永恒。当我的尊师圆寂之后,我还活着,当我的弟子离世之后,我还活着。我没有转世,我就是我,一直活着,一百年一百年地活着。我跟释迦牟尼,跟莲花生大师,跟仓央嘉措活得一样久长,他们都没有圆寂,他们都还活着。” 全场惊呆了,一片沉寂,为古茹邱泽喇嘛惊倒四座的话,也为他不可思议的举动。他居然击掌了,他情绪激动,忘记了第六场考试的规定:竞任者双方不能击掌,谁击掌谁失败,不管他在考试中表现多么出色。他让大家看到,这个自诩为已经成就了长生不死之法的人,其实连最基本的自控能力都没有修炼到家。 已经用不着投票了。考官席上,瓦杰贡嘎大活佛第一个打破了惊厥般的沉寂,厉声道:“你死了,已经死了。” 古茹邱泽平静地说:“禀告尊师,我没有死,我只是失败了。” 瓦杰贡嘎大活佛愤怒地瞪了弟子一眼,小声说:“你的失败就是我的失败。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故意击掌?” 古茹邱泽低下头说:“尊师一眼就看破了。” 第六场考试就这样结束了,苯波甲活佛又是不战而胜。 现在是三比三,考试拖到了决胜局。 考官们和格西喇嘛们纷纷猜测:第六场考试中,古茹邱泽喇嘛显露了“七度母之门”的第五门,那么第七场考试呢?第七场考试是最后一场考试,一定会显露“七度母之门”的第六门?第六门是什么?第六门之后还会有第七门,第七门是最后的法门,最后的法门又是什么? 古茹邱泽完全明白大家的猜测,大声说:“‘七度母之门’的修炼一共七门,前五门大家已经知道了,第六门是伏藏之门,第七门是……” “不要说了。”瓦杰贡嘎大活佛厉声打断弟子的话,站起来就要离去。 苯波甲活佛问道:“大活佛留步,请明示第七场考试什么时候举行?” 瓦杰贡嘎大活佛说:“没想到考试拖到今天还没有结束,马上就是布达拉宫大诵经法会的日子了,只能在法会之后接着再考?你们说呢?” 尼玛考官代表另外几个考官说:“只能这样,万僧聚首的大诵经法会是不能耽搁的。” 古茹邱泽喇嘛突然仰起头,不无激动地说:“啊,我怎么忘了,布达拉宫大诵经法会就要举行了。”然后快步离开了持明佛殿。 2 香波王子醒了,他先看到了梅萨,又看到了骷髅杀手,在他们的凝视中呆愣了半晌,才有了一丝丝的意识,就像一扇窗户被记忆推开了缝隙,亮光出现了,越来越多,然后是整个世界、所有的往事。他想坐起来,身子重得就像粘连着整个地球。他张张嘴,想说话却没有说出来。一声轻响,一把勺子碰在了他的牙齿上。温暖的液体顺着勺子流向了舌头,他想了想,想起这是牛奶,便咕咚一声咽了下去。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咕咚声,他喝完了一茶缸牛奶,疑惑地眨巴几下眼皮,就又睡着了。 一会儿,香波王子说起了梦话:“妈妈,妈妈……”他看到妈妈从豌豆地里走来,经过青稞田的塄坎,消失了。“妈妈,妈妈。”他喊着,发现妈妈又出现在自家的木头栅栏前,头上戴着一朵红艳艳的花,笑着,看见儿子后她笑着。两三年才增加一岁的八十多岁的好妈妈的笑容,就像儿子坐实了的永远的摇篮,散发着不尽的奶香和果香。然后妈妈说话了,声音里仿佛掺了酒,他一听就醉了,他一醉妈妈就消失了。“妈妈,妈妈。”他看见妈妈在厨房里,把陶锅里的糌粑糊糊倒在棕红色的木碗里,怎么倒也倒不完,香喷喷的糌粑糊糊就像妈妈的乳汁,妈妈留下乳汁就不见了。“妈妈,妈妈。”他到处寻找妈妈,终于在炕上找到了。妈妈说:“儿子,睡吧,跟我一起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