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魈之泪(7)
时间:2022-06-22 作者:杨志军 点击:次
梅萨说:“你是说我们要去色拉寺?那是不是还要去甘丹寺?”她的意思是哲蚌寺、色拉寺、甘丹寺合称格鲁派的拉萨三大寺,‘七度母之门’的伏藏很可能会如此排列。” 香波王子说:“这正是我怀疑的,一离开哲蚌寺,一般人的思维路线都会按照拉萨三大寺的位置延伸,下来是色拉寺,最后是甘丹寺。可我觉得多数人想到的恰恰是当年的伏藏者应该回避的,伏藏者绝对不会做出这么简单的设计。” 梅萨说:“我同意,历史上许多伏藏的发掘并不是靠了掘藏者的聪明判断,而是机会和运气。莲花生大师的发愿力和诸弟子的明智界有了契合的因缘,恰好又碰上保护伏藏的空行母、空行男等等伏藏护法神在此集结,他们看到时机已到,便把完备开示的力量加持给了掘藏者,也把责任和荣耀托付给了他,于是他就成了法主,成了依靠掘藏获得修行成就和佛法传承资格的大师。我的意思是,很多掘藏者是这样的:当他发现自己聪明的判断异常合理时,经常会抛弃合理,走向不合理,因为他们深知聪明往往是靠不住的。太笔直的路,一定不是路。” 香波王子点着头:“正是这样,所以我现在关注的倒不是哲蚌寺‘指南’几乎明言相告的‘花林乌紫’,而是‘就这样他把利箭射进,厉鬼茨沃莫安·吉莫乌的前胸’这句话。被射中的‘罪恶的女人’怎么是‘厉鬼’?她应该是‘情人’才合乎规律。” 两个人边吃饭边讨论,饭吃饱了,讨论还没有结果。 这时一身华丽的康巴汉子装束的服务员走来,把一张《西藏日报》放在了餐桌上。他们望了一眼,都想起女警察玛瑙儿说过的话:“明天《西藏日报》副刊上就有我父亲的一篇文章,有兴趣你们可以看看。”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同时把手伸向了报纸。 副刊在四版,一共五篇文章,其中一篇的标题是《光明透彻的佛理文字——夜读仓央嘉措情歌》,署名“桑杰”,“桑杰”就是佛。 梅萨说:“女警察和她父亲知道你是研究仓央嘉措的专家,请你斧正呢。” 香波王子盯着报纸一眼不眨:“岂止知道我是研究仓央嘉措的专家,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你好好看标题。” 梅萨又看了一遍:“把爱情当作佛理,不就是在重复你的观点吗?你认为情歌就是道歌。” “我是说标题里包含了四个字——‘光透文字’。” 梅萨一看,愣了:“是啊,这不可能是巧合。” 香波王子起身,大步走向送来报纸的服务员:“谁让你送的报纸,是不是一个女警察?” “不是,是邮递员。” “邮递员?谁让邮递员送的?” 香波王子赶快又回到餐桌旁,拿起报纸,把那篇文章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激动地说:“形式跟其他‘光透文字’一模一样,但全世界只有我和你知道它跟‘七度母之门’的关系。” 胡须满腮的老狗, 心眼比人还好, 不说我黄昏出去, 归来已是早晨。 夜里去会情人, 天亮时大雪飞扬, 脚印已留在雪上, 保密不保密都一样。 注释:老狗不是狗,胡须不是胡须。 香波王子说:“文章中引用的情歌显然是‘授记’。” 梅萨盯着“注释”问:“什么意思啊?越注释越糊涂了。” 香波王子说:“我比你还糊涂。”再看一遍报纸上的文章,大部分是仓央嘉措情歌读后感,看不出什么堂奥,值得揣摩的只有最后一段: 读到这样的情歌,我们好似得到了发掘伏藏的“授记指南”, 定要去寻找那不是狗的“老狗”、不是胡须的“胡须”,定要去会 会那“情人”,看“脚印”是否已延伸到龙女措曼吉姆窗前,看措 曼吉姆的身影是否依然匍匐在一百零八块阳光般锃亮的经石上? 香波王子沉思着:“怎么会有两个哲蚌寺‘光透文字’的翻译文本,而且指向不一?邮箱里的‘授记指南’指的是色拉寺,报纸上的‘授记指南’指的是大昭寺。” 梅萨问:“你怎么知道是大昭寺?” 香波王子说:“这里有‘一百零八块阳光般锃亮的经石’一句,‘一百零八’指的是大藏经,在西藏,只有大昭寺门前的石板,被称作是‘一百零八块无字经石’。这差不多也是明言相告。” 梅萨说:“都是明言相告,我们怎么办?是遵从邮箱的启示去色拉寺,还是遵从报纸的启示去大昭寺?” 香波王子说:“也许可以先去色拉寺,再去大昭寺。” 梅萨说:“绝对不行,这样就违背了伏藏唯一性的铁律。唯一的伏藏都是唯一的选择、唯一的途径、唯一的发掘。如果你被加持也就是无形中被赋予使命,你肯定会自发产生走入正途的能力。等待和发现自己的能力是必须的,有的掘藏大师一等就是几十年,即便此生没有机缘,他们也不会轻易走入歧途。要知道,先去色拉寺,找不到‘七度母之门’再去大昭寺,说不定大昭寺的‘七度母之门’就会自动消失;或者‘七度母之门’依然存在,但你将不再成为唯一的掘藏者而得到任何接近目标的启示和机会。” 香波王子说:“既然这样,我们怎么会同时收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授记指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