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沉默或大声，都是你们的爱

　　“那当然，我女儿确实还是很不错的。”——这句话是廖女士在她的朋友圈下回复一个阿姨的。看见这短短几个字后，一时感慨，心情很复杂，有满足和欣喜，也有不习惯和一丝道不明的伤感。

　　廖女士跟中国大多数父母一样，对别人家的孩子极尽赞美之词，对自己的孩子却多批评和打击，就连在自家孩子被夸奖之时也连连自贬。思想成熟后的我们自然明白这只不过是一种成年人之间的客套，他们将满满的骄傲和自豪藏于自谦的话语之下。但青春期时敏感又脆弱，缺乏分辨能力也容易把大人的话当真，发现好像不管怎么努力都不能让他们满意，时间长了难免感到挫败，却也在慢慢习惯，于是不再执着那种明目张胆的夸赞。在长大的日子里，依稀懂得他们的想法后，也渐渐忘却年纪小时的委屈和那一点点怨。

　　可是突然，他们就愿意在所有人面前宣布我是他们的骄傲了，或许不是“突然”，一切都有迹可循。先是很少批评我，即便认为我做得不对，也很少说重话了，后来在面对别人对我的夸奖时不再一味地摆手摇头，只是笑嘻嘻地应承下来……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就像我什么时候已经不再是急需认同的孩子？就像廖女士什么时候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脾气越来越好的？微信鸡汤文里说，人越老，便越懂得如何平和地面对生活，以柔软的姿态面对身边的人。

　　我希望，廖女士永远暴躁。我愿以不被她夸赞为代价。

　　再说说老张吧（从我对他们俩的称呼上就能知道谁在我们家更具有权威）。

　　我初中时有段时间老张生了挺严重的病要在家休养，而廖女士去外地务工承担起了家庭重担，所以有几个月我是跟老张两个人生活的。我还记得那是我吃泡我都吃过。那是我最自由的一段年少时期，老张永远在麻将馆，不会管我作业没有写完就出去玩了，也不会在太阳大的时候因为怕晒黑把我喊回家，我甚至时不时能在老张那里额外的零花钱。当然这种日子在廖女士知道详情后立马被叫停，最后以廖女士单方面和老张大吵一架收尾。

　　我跟老张大约就是这样的相处方式，虽然他有时候会突然想在我面前摆一下父亲的谱。比起廖女士在我心里从小建立起来的家长的威严和无微不至照顾我的温柔形象，我和老张更像是朋友。再加上中年男性不爱表达的通病，我其实不是很能明确地感受到如山的父爱到底有多深沉。可是一八年跨一九年的除夕夜，老张喝醉了，一边哭一边说醉话，一会儿是“丫头，你怎么长这么快啊？住在家里怎么就这么几年啊？”一会儿是“我要喝水，只喝我丫头倒的水，别人倒的我不喝。”我当时心里想，老张哭得可真丑啊，以后一定要让他少喝点酒，再说胡话，他女儿哭得也不会比他好看到哪里去啊。

　　我保证，我会常回家，常联系你们。我愿意在老张的沉默里细细品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