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要可以这样爱你

　　1.

 

　　一起吃早餐的时候，刚说了句：“下次，我回去接孩子。”眼泪就那么突然地漫出眼眶，顺着我低着头的鼻尖滚落在我正搅拌着的白粥里。我尽可能地装着若无其事，一勺一勺继续吃着碗里的粥，以及那还没来得及流出来的泪水。

 

 

　　再怎么地小心翼翼，还是被坐在餐桌对面的老公看见，他忙打趣地对坐在我旁边的儿子说道：“儿子，你妈妈鼻子流了好多汗，快同你妈妈多说几句话。”我一下子没忍住，一边说着“烦死了。”一边破涕大笑，不用再收藏，也无需掩饰，我拿了纸巾擦净满脸的泪，准备继续吃早餐。可是，就在我再次低头的刹那，眼泪再度不受控制般疯狂地坠落。这一次是儿子取笑我：“看，我妈妈的鼻子又流了好多汗。

 

　　就是这么讨厌，殊不知，他们原为分散情绪地轻松说笑，于我，更是一场召唤，我的眼泪流得更欢。终至于，更重要的一句话，硬是活生生地被压住，怎么也说不出来。其实我是想让儿子替我告诉比他小了四岁的女儿：下次，我会回去将她一起接过来。

 

　　虽然，对即将读三年级的儿子来说，一到寒暑假就送回老家不是第一次，但是，独自留下我一人在这间留下他们太多气息的屋子里，还是头一次，我不知道，那之后的每一天我是否能安然度过。在送他们去车站的路上，我特意走在后面，只为可以看到他们的背影。从头到脚相同的亲子穿着，步调一致的步伐，手牵着手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时，我还是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2.

 

　　五年前的这个时候，儿子刚满三岁，我为将他接来身边，费尽了周折。

 

　　儿子出生半年后就放在老家由奶奶独自一人抚养成长，因为老人家不习惯南方的城市生活，所以在往返了三次之后，就彻底断了来与我们生活在一起的念头。虽然独自留下一老一少在家我和老公很不放心，但是在没有两全齐美的办法之前，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老人家身体安康，以及在我无数次的思念的泪水里，盼着儿子快快长大。

 

　　终于等到儿子满了三岁，可以送他上幼儿园，这样就算我一边上班，我也可以一边带着他，虽然没有老人家的帮忙照顾。老人家孤寂的生活里，儿子是她相依为命地依靠，我们能做的就是每月寄回宽绰的生活费，要将儿子将她身边接出来，而她又不肯随我们一起生活，我知道她一定不能接受，所以开始了迂回而又长久地游说。

 

　　首先是老公的反对，一下子少了最有力的支持，在内心的极度失望之余，我冷静而又果断认为，就算完全撇开他，我还是想尝试着能不能应付。然后就开始向孩子的大小姑姑及姑父寻求帮忙，请他们分别出面做老人家的思想工作：孩子应该与父母生活在一起。最后，我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在电话里以商量的语气向老人家摊牌，意外地是她同意了。只是告诉我：“你想试就试一下，你又要上班又要带他肯定带不下来，到时候还不是要送回来？不过，你送回来后，我还是会带他的。”仅仅是这样的答复，已经令我欣喜若狂。

 

　　所以那年夏天，我终于接来儿子，欣慰的是奶奶愿意一起过来照料，等孩子适应南方的生活为止。我还清晰地记得和老公一起送儿子上幼儿园的那天早晨，儿子怎么也不肯留下来，对强行抱住他的老师又踢又打，并使命地抓着我的手腕不肯松手，后来老师让我掰开他的手离开时，我听见儿子撕心裂肺地大声哭喊着叫：“妈妈呀……”，我的泪于顷刻间，疯狂坠落，心里堵得很难受，那一瞬，我彻底崩溃了，真想抱回儿子，老公拉住了我，并带我迅速离开。

 

　　儿子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但不巧的是，儿子才上了三天学，就从幼儿园里感染上了红眼病，并迅速地传给了老人家，眼睛的难受让她心里憋得难受，最主要的是我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整整一个白天，留她独自一人在家，好比是在坐牢。一周后，在我们正要出门上班的早晨，老人家忽然坐在房间的地板上哭闹：无比坚决地要求老公当天就将她送回老家。那是我第一次见过一个老人的歇斯底里和生死的胁迫，极度的害怕和恐惧让我的心一直慌乱地跳过不停，老公当即送走了母亲。

 

　　我下了班去接回孩子的途中，心里非常虚弱和无助，我不知道已经习惯了奶奶的儿子，面对她的突然离去会不会哭闹。出乎意外地是：我实话告诉他后，儿子很懂事地没有耍小脾气，也很安静，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发现儿子是那么地听话懂事。

 

　　3.

 

　　我一边上班，一边独自照顾着上幼儿园里的儿子，包括每天的接送，因为他每天只是都粘着我，根本不让老公送他上学。

 

　　两个月后，我意外的怀了女儿，老公坚决不肯要，可是要我放弃忽然是那么地不舍，于我，那已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怎么舍得？后来，在我郁郁寡欢的那些日子里，有一天，老公终于坐下来与我好好地谈论这个意外，他说担心孩子出生后无人抚养，因为他的母亲年纪大了；我担心的如果公司因为我超生是否按新的公司规定而将我解雇，如果我没有工作了，老公能独自承受生活的压力吗？经过推心置腹地交流后，才知道我们彼此所担心的正是对方所最放心的：他说，一个男人，怎么着都能照顾好家里；我告诉他，就算他的母亲无力替我暂时照看这个孩子，但我的父母，他们愿意帮我分担。于是，突然之间，一切烟消云散，我终于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许久不曾有过的笑脸，发自内心。我看见他的眉眼也阳光灿烂。他说，不想我因为这个而每天不开心，于是，我们一起期待另一条小生命地到来。

 

　　随着日子一天天地慢慢流逝，我越来越能真实地感受到小宝宝与我血脉相连的胎动，而工作却是进入到忙碌的非常时期，我无法享受到公司里正常孕妇所能得到的工作照顾：可以非常悠闲地出入在工作岗位和休息场所，甚至可以得到很充裕的休息时间。而我，却是不能，一样地加班加点，计算着繁琐的数字，整理一个又一个的方案。最离谱的是一天早晨，为赶一个方案的数据，我不得不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公司开始工作。甚至是不久后的一个晚上，又是临时加班，刚好老公也因工作一时难以脱身，我不得不致电给儿子的老师，让他晚饭在幼儿园里吃，我要晚些时才能去接他。直到两个多小时以后，我赶到幼儿园时，儿子正泪眼婆娑地趴在大厅的栏杆上等我，一见我眼泪就掉下来了，但没有哭。只是陪他等我的阿姨告诉我，儿子不停地跑到门口张望，然后一次又一次地问她为什么妈妈还不来接他，听得我的眼睛也潮湿了。

 

　　那是一个雨天，街上到处亮起了明亮的灯火，照着雨幕是那么地落寞。接出儿子来到门口，我蹲下身子，好让不过三岁多的儿子能顺利地趴到我的背上，然后起身踏进雨夜，背着儿子回家，心里却是那么的辛酸，一遍遍问自己：我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回到家里，身体的疲惫和心里的难过，让我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地掩面哭泣。没过多久，儿子突然走到我身边说道：“妈妈，我请你看书。”，听他这么一说，我再也抑制不住地放声哭了，儿子虽小，但看着我的哭泣不知如何来安慰我，只是将他的书从书包里拿了出来递给我看，他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告诉我别哭，我却因为感动眼泪流得更欢，说不出话来，只能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平静下来后，我就让儿子自己玩，等爸爸回家，我就独自躺到床上去了，心里是难以述说的辛酸，或许真正的生活才刚刚开始，等到孩子出生了后，谁知道还会遇上什么新的难题呢？但心里竟没有一丝后悔，只是偷偷地淌着眼泪，直到老公回来后，从儿子那里得知我还没有吃晚饭，就赶紧替我去张罗了。

 

　　儿子依然每天只要我接送，工作的繁重和身体的变化，让我慢慢觉得有些难以应付，每天挺着个大肚子，急急忙忙地往返在幼儿园、公司和家之间，工作依然是繁忙的时候居多。终于有一天早晨，送完儿子再赶往公司时刚好响了上班铃声，寻思着只能等开完了早礼再去饭堂吃早餐。刚站了没多久，上司还在总结工作上的问题时，我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却又在我的身子挨着板凳的那个瞬间，突然清醒了，体力也迅速恢复。原来是眼尖手快的同事，发现我的异常时，立马搀住了我，并拉了一张凳子在我身后，可以让我在瞬间坐下来，以免摔倒在地。我知道是因为空腹，站立，血糖过低所致。

 

　　晚上回到家里，对儿子说了晕倒的这件事，第二天一早，他终于肯随着他爸去上学了，而不是再缠着我，只是在临出门前对我说了句：“妈妈，今天别忘了吃早餐，免得又晕倒。”听完，心里满是温暖的感觉。忽然之间，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4.

 

　　在儿子读一年级的去年夏天，我终于费尽了周折将刚满三岁的女儿也接来身边上幼儿园。突然之间，一切都是那么地热闹，每天的进出都是那么地浩浩荡荡。

 

　　早上我们一起出门，在楼下的路口道别，我送女儿去幼儿园，老公送儿子去学校；晚上回家的时候，我接了女儿在幼儿园门口等老公和儿子会合，然后我们一起回家，或者我带着两孩子先回家煮饭，老公就去买菜，然后老公会帮我一起做饭，两孩子在一起玩耍，打闹。

 

　　在老家，每次吃饭时，女儿都要奶奶喂。来到我们身边后，老公和我，还有儿子一起鼓励她自己吃，甚至是在幼儿园里，老师告诉我她吃得比较快，还会喂别的小朋友吃饭，这让我很欣慰。女儿慢慢地学会了彬彬有礼，每次我们给她夹菜时，她一会儿也会给我们夹菜，很懂得知恩图报的那种。到后来，通常都是我给她夹菜的时候会多些，每次她总是好听地说：“谢谢妈妈。”，然后，过一小会儿，她马上又会给我夹菜，当我说谢谢的时候，她就会很快地告诉我不用谢，然后很开心地吃饭。其实，对于在老家经常吃零食，从来不肯好好地吃饭的她来说，吃饭就是一苦差，这样的时候，老公和我，还有儿子，会一起鼓励她，或者哄着她，直到她吃完饭为止。

 

　　女儿刚来的时候，非常想奶奶，常常会轻轻地哭，刚来时，天天与奶奶通电话，一边讲着一边流眼泪，然后忍着让自己不哭地告诉奶奶，等过年的时候她就回来了，因为聪明的她知道，我们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回老家。那段日子，我天天哄着她，陪她一起看故事书，给她读故事。但因为想念，常常会让她眼里噙满泪水，或者在睡前要好一会儿地翻来复去睡不着，或者她只是静静地躺着，不出声，我以为她睡着了时，她会轻轻地叫我一声妈妈。每次那样的时候，总是让我觉得很辛酸，觉得很对不起女儿，让小小年纪的她饱受相思之苦。

 

　　新的环境，不同的爱，让女儿一时适应不过来。在老家，奶奶什么都依她，而自来到我们身边后，我们并不迁就她。那时女儿，有一个特别不好的坏习惯，那就是每天晚上要尿尿的时候，总是哭闹，就算是那么大了，每次总是奶奶起来抱着她，给她把尿。来到我身边后，我一次也没有这样，而是放了一个小尿盆，每次让她自己下床。开始的时候，女儿依然任性地哭闹，甚至不肯起床，或者尿完了，不肯上床，一直哭。有时候，她自己下床尿完了，躺在床上还要一直哭，我狠着心地不去哄她，不想助长她的小性子。印像特别深刻的是有一次，她哭了近二十多分钟，我一直克制着不理她，还小声告诉睡旁边的儿子说如果再哭了就报警，女儿哭得更厉害，然后儿子又非常懂事地告诉她别哭，妈妈是不会报警的。这个时候，我听见女儿哭着叫妈妈，我依然狠着心肝肠地没有理她，直到她一边哭着叫妈妈，一边伸过小手来拉着我，我才轻拍她的胸口安慰她别哭，她马上听话地停止了哭泣，并很快进入了梦乡。

 

　　女儿这样夜半醒来的哭泣差不多持续有一个月才纠正过来，开始的时候，吵得老公睡不好，最可恨的是有一次忍无可忍的他，拿起被单就打向女儿，我又心痛，又对这个女儿束手无策，早就想对着她的屁屁狠狠地打一顿了。可是，我一直在拚命克制自己，直到老公气呼呼地跑去另一个小房间里睡，然后，就常常是儿子被女儿的哭声吵醒，我总是想让她一个人哭过够，让她明白就算她那么卖力地无理地哭泣，我还是不会去哄她，而且告诉她每晚这样的哭闹是会影响自己和别人第二天的精神状况的。

 

　　慢慢地，女儿夜里不再哭了，虽然每晚她还是会要起来一次。开始，每次她要尿尿时，总是会叫我：“妈妈，我要尿尿。”“嗯，你自己去吧。”，然后她就会听话地下床，等她爬上来的时候，我就会替她盖好被子，抱一抱下她，她就很快地又入睡了。再后来，她不再叫我了，自己尿完了后就悄悄地上床，我也不吭声，只是待她上了床上替她盖被子。到最后，她不但悄悄地起身尿尿，悄悄地上床躺下，还轻轻地替自己盖好被子径自睡了，并不吵醒我。就是那一个晚上，我悄悄地注意着她所有的这一切直到她睡着时，我情不自禁地笑了，我亲爱的宝贝，终于战胜了这个坏习惯。看来，她一个多月的哭闹，我狠着心地不去哄她宠她，是多么明智。

 

　　但女儿依然好哭，她哭的时候只有我才哄得到，或许是她故意来等我哄。一开始，她哭的时候我并不理会，由着她哭，她也会由着性子哭过不停，谁也哄不了她，越哄越哭，脾气不小。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时，我只需要走过去，轻轻地对她说声：“好了，别哭了。”这时候，她总是很听话地止住自己的哭声，然后将手放进我伸着的手里，乖乖的。或者，我蹲下身，将她轻轻地揽进我的怀，给她一个轻轻的拥抱，然后告诉她，以后不要经常那么爱哭，要坚强一点。她也总是很听话地点点头或者应答我。

 

　　5.

 

　　女儿好表现。

 

　　每次吃过晚饭，她就会将白天在幼儿园学会的舞蹈跳给我们大家看，我更是她钦点的首席。不管我是不是忙着，她总是会喊我：“妈妈，你看我。”这个时候，我就总是会停下来，含笑地看着她，最后告诉她“真棒！”，那样的时候，我总是能看到她又骄傲又害羞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后来，当我做了什么，在孩子们面前自诩着不错时，女儿总是会说：“妈妈真棒，我也很棒。”，听着小小女孩的一句褒奖，我会觉得所有的辛苦都会烟消云散，只要与陪着她一起慢慢长大，就足够。

 

　　女儿很自信，也有一些小小的骄傲。有一次，她居然会很一本正经地问我：

 

　　“妈妈，你想不想要很棒的小孩？”

 

　　“嗯，想啊，我希望我的小孩是天下最最棒的。”

 

　　“我就是很棒的小孩。”

 

　　女儿这么简短的对话，深深地打动了我。她的小小的自信，她的这种特殊的自我表达能力都深深地打动了我。有这样的小小可人儿，此生已足矣。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我更是深有体会。每次临出门的时候，女儿总是走在我前面，总会帮我将鞋子摆在门边，让我一踏出门就可以换好鞋子；或者当我们外出回来时，还没来得及换鞋时，她就会急急地去帮我拿了拖鞋，甚至会直接帮我换好。当老公故意说怎么没给他拿拖鞋时，女儿就会说：“爸爸不累。”，那小小的瞬间，真是让我感动，因为女儿的心与我贴得那么近。

 

　　小小的女儿，对我特别地上心，或许我平时对她所做的一切，她已早以铭记于心，并一一回报于我。一次很小的感动，全家外出归来，穿着高跟鞋的我确实是累了，就急急地躺到床上先休息会儿。女儿立马上到床上，打开旁边的被子替我盖在身上，还一边嘟囔着：“睡觉又不知道盖被子？”，我总是在每一个小小的瞬间被女儿深深地感动着。

 

　　两个月以后，女儿基本完全适应了南方的生活，会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会很有礼貌地叫人和说谢谢。甚至还会知道那么地讨人欢心。有一次，我独自在厨房忙着，一边听着儿子和女儿在一起玩积木，时而吵闹，时而欢笑，彼此讨好，儿子也总是会尽力地帮女儿拼凑积木。忽然，我听见女儿叫着：“亲爱的哥哥。”那一瞬，我被深深地打动了，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从厨房含笑地望向他们，问女儿：“是谁教你这么叫的？”

 

　　“还不是你？”

 

　　“我哪有？”

 

　　然后，我听见女儿不停地叫着“亲爱的哥哥。”一听就知道，儿子又是帮她完成了拼图，而一声“亲爱的”，让又有些腼腆的儿子有些难为情，让女儿还是像以前一样，叫他“哥”就行了。我的心被轻轻地触动了，真羡慕女儿：希望有个哥哥，是我童年里最大的梦想。哥哥，是个让我觉得多么温暖的字眼，他可以承载自己所有的委屈和喜悦，是生命中第一个想到要与之分享的人。

 

　　默默感概了一番，我依旧独自忙着，任他们两兄妹一起玩耍。才没过多久，忽然听见女儿喊着：“坏蛋哥哥。”哈哈，不用猜，必是儿子没有帮她拼图，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就反目了。我一下子笑了，他们的孩子气，童真的开心或不开心，更多的还是羡慕和向往。而我，只是独自看着，他们的打闹，我更喜欢看他们自己去处理，而不是因为我的介入。最后，我看到的是儿子的妥协，以及他内心的或许自己并不明了的对妹妹的宠爱。我就是在那一天，听女儿一会儿叫着“亲爱的哥哥”，一会儿叫着“坏蛋哥哥。”，听着都觉着温暖，我就是喜欢看着两个小人儿的相亲相爱，和慢慢长大。

 

　　有时候，老公要加班的时候，我就会先去接儿子，再去幼儿园接回女儿，如果还需要买菜，我就会送他俩到楼下，让他们自己上去六楼的房间。最觉得温馨的一次是：我送他们回到楼上时，女儿散着齐耳的短发，走在儿子前面，每次，儿子都会让女儿走在前面。可是等我买好菜回到家里，我却看见坐在床边的女儿，头顶上已扎了三个小羊角辫，我很好奇是谁帮她扎的时候，她居然告诉我是哥哥帮她扎的。然后儿子就告诉我，是女儿要他扎的。我听着，心里觉得好温暖，心里对女儿的羡慕更是泛滥。我多么希望，女儿能永远记得哥哥曾帮她扎小辫儿的那一幕，那是最柔情的美好。

 

　　儿子每天都有课间餐，有时是点心，有时是一个鸡蛋。有一次，他将鸡蛋留着了没有吃，当我们一起去接女儿的时候，他会在回家的路上将鸡蛋给了女儿，我想一路吃着鸡蛋的女儿会觉得很幸福的吧？因为，我只是看着，都觉着幸福。好笑的是，第二天放学的路上，女儿又问儿子要鸡蛋了，儿子却拿不出来，我们都笑了，因为儿子每天的课间餐都是不一样的，只是以后，每次有了鸡蛋时，儿子都会带回来留着给女儿。

 

　　但是，俩个孩子常常会打闹，儿子总是委屈退让，女儿总是任性霸道，但作为父母，我们依然不参与到他们的对错当中，只时当两人过了火了时，那就是要一起受罚一起挨打了。只是要让他们明白，对就是对了，错就是错了，不能因为小而偏袒，这样比较不会助长女孩子的任性和跋扈，并且要彼此道歉，然后就是劝说，只有一个哥哥，也只有一个妹妹，一定要彼此要好。然后，我就看见俩人又怎样地和好，看着他们的每一点一滴的进步，我都会觉得很安慰。

 

　　而他们，已经慢慢融入到对方的生活中去，我并不过多地介入。就像一次晚餐桌上，儿子端着饭碗在阳台上边吃边吹风，女儿立即学着样子，端着碗。儿子见状，知道自己没带好头，就赶紧又回到了饭桌上，女儿则依然倚在门边，我心里想，她那样地不经意，肯定会翻了碗。果不其然，没多久，她的饭碗真地打翻完全扣倒在地，儿子立马放了碗筷过来，替她拾起碗，洗净了后重新盛过，端给她，然后再将倒在地上的饭渣全部清扫干净，我只是坐在饭桌前只顾吃着饭，对孩子们没有任何的责骂，因为他们已经将事情处理得很好，我在内心为他们自豪，从此后，大家在吃饭的时候再也没有离开过餐桌。

 

　　6.

 

　　女儿特别的瘦弱，身体也不是很好，几乎每一周或两周就要咳嗽，或者吃药打针。有时候，会半夜打车去医院，再加上女儿的娇气和爱哭，这的确给我们的工作和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临近年末时，老公的工作出了些状况，让他一度想放弃，并决定不与公司续约。如果他真地不和我在同一间公司，那么必是我独自一人带着两孩子，肯定会有很多的压力，孩子可能就要与我们分开了。如果我们不在一起，那么我就会像是断线的风筝，没有方向，也会将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那段时间，我们一起讨论了很多次，说到底，我还是没有想像中坚强，只要一想着他将要与我分开时，我的眼泪就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那么多年了，我们一直没有分开过，我不敢想像，因为分开而导致他要淡出我的生活时，那将会是怎样的煎熬，无尽的思念将会将我吞噬，那么，我又能坚持多久呢？所以，当他看见我的眼泪时，他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和我在一起，就像那么多年，一直以来，因为我，他也一直在这里。

 

　　最后，费了一番曲折后，老公在合同即将到期的前夕，又与公司续约了。我知道，老公不光是因为工作上的压力，还有一部份来源于生活的压力。当我不得不出席部门的聚餐时，留下他带着俩孩子，面对孩子的哭闹，他只有抓狂地给我打电话，甚至质问我。是的，是我错了，是我坚持要将孩子带在身边，但总有些时候，是我身不由己的时候，而以前，在女儿没有带到身边的以前，读一年级的儿子毕竟大了，也不用我们操什么心，个人生活也完全可以自理。所以，面对老公的质问，我自知理亏，只有提前离席。

 

　　为了不给老公太大的生活压力，所以在他与公司续约的那天，我便讨好地问他，是否将孩子都送回老家。结果他明确地告诉我，女儿放回老家，儿子继续留在身边。

 

　　要作出这样的决定，我虽不忍，却又无能为力，离春节回家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回家就意味着我们的别离，而这一场别离，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聚。

 

　　7.

 

　　亲爱的，我开始与你旁敲侧击地说着别离，是想让你不至于那么突然。

 

　　第一次，我说春节回家后，你就和奶奶呆在老家里，你撅着嘴说不。

 

　　第二次，我说爸爸妈妈一边上班一边带着你和哥哥，太辛苦了；如果让哥哥也回老家，奶奶一人带你们两个更辛苦，所以，你要同我们分开，等你长大一点再过来。这一次，你勉勉强强地应答：“那好吧。”，稍过片刻，你又加了一句：“等妈妈不累的时候，再回去接我过来。”我低低地应了声“嗯”，便悄然转身，迅速抹去淌在脸上的泪。亲爱的，你这么的乖巧懂事，叫我如何舍得？

 

　　第三次，以至以后的每一次，我都问你春节以后你在哪里，你总是告诉我在家里，我问你为什么？你总是说：“妈妈太累了，等妈妈不累的时候我再过来。”亲爱的，每一次，你总是不经意地触到我胸口深处，隐隐作痛，而泪水，总是在我们分开以后，在每次我想你这样地体贴温婉时，总是会情不自禁地疯狂坠落，甚至泣不成声。

 

　　春节在家的最后那几天，家里的大人们都不停地逗你问你，以后在哪里上幼儿园？你总是很肯定地说在老家。而你每次地肯定，却总是让我很失落，虽然不得已要将你放回老家，可是亲爱的，那虽只有四个多月的相处，难道你真地对我没有一丝地留恋？

 

　　最后一个傍晚，我在窗外与左邻右舍聊天道别，你在窗内与哥哥一起看着电视，却不停地叫着我，要我去陪你看电视，我故意说不喜欢看时，你却反问我：

 

　　“我是不是你的好朋友啊？”

 

　　“是啊。”

 

　　“那你怎么不陪我看电视？”

 

　　我再没有拒绝你的理由，和你挨着坐在一起，当我再次问你到底在哪儿上幼儿园？我却没想到，你居然会毫不犹豫地说去广东。我听着，既喜且忧。喜的是亲爱的你与我的心是如此贴近，忧的是我的离去该会让小小的亲爱的你难过吧？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开始收拾行李，你就蹲在门边独自玩着。每当那些别的小朋友想进房间来玩时，你总是挡住纱门不让他们进来，仿佛是在捍卫你我独处的这最后的时光。空气有些阴冷，我们各自沉默，若有所思。

 

　　忽然之间，你对我说了一句：“妈妈，我只能一直想你。”，我的心，刹那间开始崩裂。我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小小的你居然会讲出这么深情的一句话。心底里千万个不舍不愿意不得已，压得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拿着衣服的手不自禁地抖了一下。依然是沉默，顿时让我觉得层子里更冷了，在南方呆久了，总是适应不了老家的冬天。

 

　　我以为，我只要沉默不语，就可以赶走这最后的时光，可是亲爱的你，看似只是在一边独自玩着，却无时不在关注着我的一切。当我收拾好所有的衣物开始放在行李包，而独将你的衣物放置一边时，你开始问我：

 

　　“妈妈，我的衣服怎么不放进包里？”

 

　　“噢，你留在老家。”

 

　　“我昨晚不是说了，我也要去广东吗？”

 

　　“……”

 

　　忽然，亲爱的你开始大哭，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也要去广东。在厨房里忙着的奶奶听到你的哭声，赶紧跑了过来，便开始指责我不该逗你要你跟我去。我没有吭声，依然是默不作声地作最好的整理。亲爱的，我甚至不敢蹲下来，不敢给你一个拥抱，不敢安慰你别哭，甚至不敢看你哭着的眼。我知道，一旦开口，我便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但是，亲爱的，即便如此，你除了哭了一场以外，再也没有不讲理地吵闹。

 

　　走的时候，为了怕你会哭，我们几乎是悄悄地逃出房间，不敢对你说再见。我和儿子在路口等了好一会儿，老公才叫到一辆车下来，刚上车启动时，儿子突然指给我看：“妈妈，钰儿哩。”我扭转头，透过车窗望出去，是奶奶牵着你的手，一老一小的身影是那么落寞，笼罩了一层铅灰色，如同这萧瑟的冬天，落目都是光秃秃的枯木和枝桠，车子越走越远，那模糊的身影在我眼里逐渐变成了一个点，突然消失不见。我紧紧地闭上眼，努力地不留一丝缝隙，胸口却被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堵塞，弥漫，咕咕作响。

 

　　8.

 

　　亲爱的，我想你。

 

　　想你的时候，我的泪就是一条无声的小河，从我的眼里，一直流到你的心上，你的音容笑貌就在小河里跳跃，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你的任性，你的调皮，你的温婉，你的可人，历历在目。那一百二十多个日日夜夜，我们一起度过的，有泪水，有欢笑，可那些就是一点一滴的，真实的爱。

 

　　我多么怀念，那时候我们在一起的热闹时光：

 

　　我在厨房忙着，你们在房间里各自忙着。老公喜欢唱歌，还喜擅改歌词。可是聪明的你，对于这一点你也很快就学了去。有一次，吃过晚饭，爸爸看手机小说，哥哥准备写作业，你在玩积木，我在搞卫生。哥哥翻遍了书包和窗台，怎么也找不到他的铅笔，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你忽然唱了起来：“找啊找铅笔（朋友），找到一个铅笔（好朋友）”，我听后，实在忍俊不住地放声大笑，于是大家都被感染了地笑了。亲爱的，你太有才了，不得不承认。

 

　　亲爱的，我更喜欢看你的欢笑响过屋顶。每次，大家都忙完了时，你就是喜欢要爸爸将你高高举起，晃来晃去，你便开始开心地大叫大笑，于是，我们所有的人都跟着你一起大笑。宝贝，那于你是多么幸福的一段时光，甚至让我们都有些眼红。因为，那种幸福，只属于那个年纪的，小小的你。看着你的幸福，我们也是一样的很幸福。而最幸福，就是每一天，不管喜怒哀乐，我们都能一起共同度过。

 

　　所以，我总是在怀念里落泪，也总是在怀念里微笑。

 

　　9.

 

　　初别时，我们频繁地通着电话，甚至你会这样地问我：

 

　　“妈妈，我什么时候来你们家？”

 

　　“等你再长大一点点。”

 

　　“我要是长那么大那么大，你还会不会养我？”

 

　　“会啊，当然会。”

 

　　电话挂了后，我很黯然，心里有太多的亏欠。

 

　　两个月以后，我因故回家，虽然只有短暂的相聚，但于我，已是那么地刻骨铭心。

 

　　远远地，我就听见你喊着“妈妈”，我情不自禁地蹭下身伸开双臂，你一下子就扑进了我的怀抱，那种感觉是多么温馨和美好。我问你，愿意跟妈妈去吗？你说愿意。

 

　　只是，两个月的时光，已经让你又适应了家里的一切，你并不真愿意随我去，而我依然没有办法将你带在身边。唯有珍惜和你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你总是喜欢时不时叫着“妈妈”，我总是应着你，然后问你什么事？你总是说没事，叫着玩的。所以后来，我总是很明快地应着你。

 

　　吃晚饭前，我听从了奶奶的要求，宠溺地喂你吃饭，虽然你在我身边的那些日子里我并不主张。对于本来就瘦弱的你，回老家后又开始了每餐饭都要人喂的坏习惯，那么亲爱的，就让我也宠溺你这一回吧，因为明天，我就要离你而去。

 

　　等到我开始吃晚饭的时候，亲爱的，你蹭在我身边，开始用自己的小拳头替我捶着腰，我情不自禁地说道：“还是有个女儿好啊。”我就看见你，很开心地笑着，顶着一脸的骄傲。看着我快要吃完了，你就忙着去拿纸巾，我以后你只是先帮我拿着，谁知道我一放下碗筷，你就走过来，亲自用纸巾替我擦了嘴巴，然后又跑去拿牙签给我，虽然我不常有这个习惯，但我还是象征性地用了，再次感概：“还是女儿好啊。”，然后看你顶着笑脸，怎样骄傲地走到一边，独自玩着，我的心却是暖暖的。

 

　　吃过午饭，就是我们要说再见了，你坐在窗台下的桌上独自玩着，我说我要走了，你头也不抬地说着“讨厌”，我佯装没有听见，问你说什么，你依然回我一声讨厌。亲爱的，我知道，你不想面对这样的别离，可是我们却又是那么地无力。

 

　　10.

 

　　我的脑海里，一遍遍地回荡着：“妈妈，等你不累了时，再回来接我过去。”，亲爱的，你忘了吗？我没有忘。每次想起来，我的心都会开始隐隐地痛。

 

　　儿子的学校忽然传来停办的通知，对于他的何去何从，我们一直在纠结着。新的学校，新的地点，新的问题突然之间，汹涌而至，但儿子的懂事深深地感动了我。那是在一个饭桌上，我试探着问儿子：“要不，你同妹妹换换，你回老家读书，让妹妹来这里？”

 

　　“我早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你怎么会想到？那你的意见呢？”，好半天，你都默不作声，我就说道，让我来替你回答吧：“你不能说好，因为这不是你的心里话；你也不能说不好，因为你不想我们这么为难。”

 

　　“是不是这样呢？”

 

　　“嗯”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要不，让我同妹妹换一年，一年之后再还原。”

 

　　我的心，还是不设防地颤动了一下，为儿子的懂事和退让。因为，他无数次地向我表达过，他不愿回老家，他要留在我们身边读书。儿子自从三岁以后就接来身边，五年了，除了寒暑假被送回老家外，他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从最开始的不愿来，到后来回老家过完漫长的假期后不肯与我们同行，到如今的不肯与我们分开，除了漫长的假日。儿子一点一点地慢慢长大，一个孩子的调皮，任性，贪玩，在他的身上无一例外。但他的懂事，以及我们朋友式的关系，是我最大的欣慰和感动。

 

　　儿子同我一起出门的时候，我们常常会肩搭着肩，直到他长高到我的肩头，我喜欢家里那种轻松自由的朋友式的关系，而不是冰冷的家长与子女的关系。作为父母，我们并不是完人，也会犯错和判断错误的时候，那样的时候，我总是主动向他说对不起，当然，当他错了时，也会向我道歉。有时候，作为一个孩子，当他做的很好的时候，我从来不会吝啬我的夸奖，常常会发自内心地对他说：“还是有个儿子真好啊。”

 

　　不记得是从哪一天开始，当我们一起出门时，儿子总是会帮我分担一些，他总是喜欢尽他的能力帮我提部份或全部的购物袋，我总是悠闲地跟在他后面晃着，那样的时候，我就会觉得幸福，我觉得他就像一个小小的男子汉；或者当我购物归来，叫他开门时，他总是会跑出来开了门后就接过我手里的一些物品，那个小小的举动总是让我觉得很温暖。

 

　　有时候，我也会表现我的软弱，以及我的无能为力。一个无助的母亲更能激起一个男孩的保护欲望，成就他小小的男子汉，而且慢慢地我发现这很有效。孩子其实是有无限的潜能，只是有时候因为家长替他们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所以就抑制了他的自我发挥。比起对孩子的说教，我更期望他的独立能力。正是这样的时候，儿子学会了煎鸡蛋和蛋炒饭，甚至他也会突发奇想地做鸡蛋汤。当那些每一个第一次，他兴奋地拿着自己的作品向我展示时，我由衷地夸奖了他，告诉他终于长大了，可以慢慢照顾自己。这样的时候，他就会骄傲地告诉我：“妈妈，你以后星期六要上班的时候，中午就不用回来了，我可以自己做饭吃。”我总是很自豪地表达我内心的喜悦。虽然后来，偶尔要上班的周末，我中午还是会回来给他做饭，但我已经很为他开心了，儿子于我，也是很棒的了，就像小小的女儿曾骄傲地告诉过我她就是我很棒的小孩。

 

　　每次这样的时候，我的内心就会有深深地遗憾：女儿，也应该可以享受我这样的爱。

 

　　11．

 

　　我不知道，怎样的教育于孩子才是最好的。我只知道，一家人在一起，同甘共苦，共同努力，一定可以快乐地度过每一天。我认为最好的教育，就是父母对孩子的言传身教，甚至是让孩子直接参与到生活中来，让他学会去承担生活的一部份，因为他的今后的人生是靠他自己去谱写，我们所能做到的，只是让他学着该怎么去面对。

 

　　儿子学校的事情基本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同往常一样，他被送回老家过暑假。至于女儿是否要接来身边，只有儿子一直是支持我的，他说，下学期他就上三年级了，他可以放学后接回妹妹，这样就算我工作有时脱不开身的时候，至少有儿子可以替我照顾女儿。但是，我更知道，要说服奶奶，让我把女儿再次接来自己身边，将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所以，我让儿子做了先锋官，回家后要做奶奶和妹妹的思想工作，让她们不至于太突然。

 

　　除了让儿子做说客，我另外交待了他一件事：“现在你长大了，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暑假作业自己要安排好，如果没写完，是什么后果你自己知道，我就算给你打电话，也是不会再提醒你的。”

 

　　“我知道，没写完，就不能过来了。”

 

　　儿子回老家后，我的生活失去了重心一般，突然变得颓废起来。原以为，我会很自由，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比如游玩，比如码字，比如看书。可是，我却非常沮丧地发现，我已经没有激情一般，满脑子全都是想念，儿子和女儿的点点滴滴不停地在交替重复，每到周末我哪儿也不想去，将自己宅在家里，或者闭着眼睛装睡，我开始习惯了晚睡，这里一下，那里一下，总是可以磨蹭到很晚，或者看文章，或者一整天地窝在电脑前，写些回忆的文字，却总是静不下心来，常常写几个，哭一场，就停下来，然后再继续，这样断断续续地差不多一个月了，信马由缰，甚至前言不搭后语，而在以前，不过一周之内就可以完成的文字而已。我总是这样地提不起劲来，甚至是中断了坚持了多年的晨跑习惯。

 

　　我一天一天地盼着自己快快好起来，却没想到一切变得越来越糟糕，而三周前的那个电话，彻底打败了我，让我觉得是那么地无能为力。

 

　　12.

 

　　7月21日，替儿子在新学校里报了名回来，我就给家里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儿子，我兴高采烈地告诉了他新学校的基本情况，然后就让他将电话给奶奶，我要告诉她，儿子的学校联系好了，我会将女儿一起接过来。老太太告诉我，女儿的幼儿园在扩建，新学期的费用会上涨，我很自然地接过她的话题说下学期会接女儿一起过来。突然之间，老太太非常反对，并指责我的想法总是与别人的不同：

 

　　“那么多人都是将孩子放在家里读书，家里的孩子照样考一百分，比在外面的孩子成绩还好些。你当初怎么不考个好大学？你为什么总是要坚持将孩子带在身边，是嫌我带得不好还是怎么了？”

 

　　“我不是嫌你带得不好，我觉得孩子跟父母在一起对她要好些。”

 

　　“你一边上班一边带两孩子，你不辛苦吗？”

 

　　“儿子现在长大了，他会帮我分担一些的，再说，为她们辛苦，我心甘情愿。”

 

　　“你现在有办法了？去年带了半年后你怎么又把她带回来了呢？你这么有办法，她四五个月大的时候，你怎么不带在身边？你现在有钱了是不是？我帮你把她带大了，你就要把她带走？”

 

　　“去年把她带回家，不是我的本心，是你儿子觉得累了，我自己还是愿意的。每到寒暑假我们就会把孩子送回来，这样每年几乎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和你在一起，而我们只是在过年的时候回来才与孩子呆几天。”老太太的言语已有些歇斯底里了，并且开始口不择言：“怪不得，俩个孩子时不时问要不要去你那边了？你不要做得太过分，这十来年我待你算是不错的，就像是自己的闺女一样。”等我还要再分辩什么的时候，电话猛然被挂断，我的眼泪就开始了夺眶而出。我终于也明白了孩子们的变化：开始的时候，每每问起作为说客的儿子有没有向奶奶和妹妹传达带妹妹来广东的信息，他总是说有，而问及妹妹肯不肯来时，他总是欲言又止；每次问及女儿她肯不肯来时，开始时，总是肯定地应答愿意，后来就不肯说，而是把电话直接给了奶奶。

 

　　是的，十年了，整整十年，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起冲突。我知道公公去世的早，你独自撑起这个家不容易，所以，我总是对你尊敬孝顺，就算有时候我们意见相左的时候，我总是敬你是长者，不与你计较，宁愿委屈自己。所以，嫁过来的这十年里，我在周围有极好的口碑，甚至有时候你自己也会得意地向众人标榜你有一个怎样好的儿媳。在你面前，我收藏了自己所有的任性，甚至有时候面对你的过分之举时，我也从不与你闹口角，起矛盾。因为我知道，你年纪大了，与我们还能相处多少年呢？再来十年，了不起二十年罢了，何况平时我们长年在外，只是逢年过节时，匆匆地在家里呆几天，享几天天伦之乐而已。所以，当个性强硬的你，在我面前偶尔也会有隐藏不了的强势时，我总是忍让。因为我知道，无论我怎么有理，一旦与你发生口角之争，必定将会把我推向无理的角色，毕竟你是长者，我是晚辈，所以，十年了，我从来没有与你红过脸，更没有忤逆你。同时，我更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对你有任何的不恭。因为，对你丝毫的不敬就是对我亲生父母的不敬，只会让旁人耻笑我的父母怎么会生育了如此不堪的女儿，我不愿因自己的言行举止而给他们脸上抹黑。所以，这些年来，我以一颗人子的心，同老公一起孝敬你，虽然因为生活所逼不能行孝在你跟前，照顾你的起居，但也是尽可能地满足你一切的愿望和想法。古人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何况你是我老公的母亲，我怎么可能不会善待你呢？

 

　　但是这次，本来是想与你商讨将女儿一并接来身边，你却那么无情地挂断我的电话，伤人的话语如刀子一般插进我的胸口。我就这样握着手机，在商场里推着购物车，不停地兜圈。我的意识完全一片模糊，不知道自己要买些什么，只有眼泪，眼泪，在不停地疯狂地坠落，那个一直隐藏着的叛逆的自己，突然龇牙咧齿地狰狞在我脑海里，我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好，以后就让女儿叫我姨了，不要再叫我妈。”我虽然生了她，却不能亲自养育她。一想到这里时，我的眼泪流得更欢。

 

　　13.

 

　　我的脑海里闪现的是女儿那小小的脸庞，无邪的双眼，以及瘦弱的身影。可怜的孩子啊，你虽有父母，可同孤儿有什么分别，我们长年累月不在你的身边，而同样是父母所生的比你大了四岁的哥哥却可以跟在我们的身边。亲爱的，你心里会难过吗？特别是在你曾与我们一起生活了四个多月的那些日日夜夜的以后？

 

　　曾经的誓言你忘了吗？你说过的“等妈妈不累了时，再接我过来。”，亲爱的，我一天也没有忘。正因为我没有忘，所以我总是想试图说服大家，可以让我将你接来我身边，让你可以正常享受到来自父母的爱，而这种爱，是不能被替代的。可是，亲爱的，连这最简单的想法，于我们竟是一场遥不可及的奢望。

 

　　亲爱的，我给不了你富足的生活，或许也不能让你出类拔萃。但是，正如你自己所说的，你就是我很棒的小孩，仅此一点，就已足够。亲爱的，物质的富饶填补不了精神的贫乏。但是我的爱，却可以见证你的成长。那成长路上的点点滴滴有我一起陪伴，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随风而长。但是亲爱的，到最后，我不得不妥协，虽然孤掷一注有可能会将你一并接来我身边，但老人既然不能习惯南方的生活，那么我就不能不顾及她的孤单落寞。所以，亲爱的，到最后，我唯有忍痛，将你留在家里，留在奶奶身边，聊以慰藉。

 

　　但是亲爱的，将你留下，不是因为不爱，相反，更是魂牵梦绕，只有那满腹的亏欠日日夜夜鞭笞着我。我甚至更知道，那是我人生最大的遗憾。那些日日夜夜，被你我错失的，将是永远的错失，因为时光永不回头。

 

　　我想要的，不过是我们可以生活在一起，简单地爱着，不管生活多么困苦艰难，只要我们坚守在一起，仅此而已，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