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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傍晚,头晕晕的,吃了饭仍没好转,感觉有点飘,像是三魂七魄少了一点什么似的,不太难受,却绝不好过。小宓宓不肯同行,于是我和岳父母及妻子打了声招呼,就与往常一样去了后江棣的母亲住处,骑的是凤凰自行车,老婆网购的。进门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来不及收拾调皮的上初三的儿子,发现母亲站在卫生间洗脸台的镜子前端详着什么,待她回转出来,发现她的右嘴角边的脸颊有一块红肿,“昨晚差点疼死我了!”母亲道,原来是牙龈发炎肿大,昨天就开始了,傍晚没找到能刷医保卡的牙科诊所,于是依着经验吃了人工牛黄甲硝唑胶囊之类的药缓解,母亲绪绪叨叨地诉说着她的疼痛,发现我不是太积极的回应,感觉出我的不对劲来,我说是前二天消化不良,肚子蒙蒙的,吃了保济丸后基本好了,肚子没事了,但不知为何下午开始感觉头晕,母亲踟蹰了一会儿,说应该是你爸想你了,我笑着说不可能。过了一会儿,房间里传来二枚硬币落地的声音,我知道那是母亲在父亲像前占卜问事,少顷,“明明就是,你还说不是!”母亲人未出来话就到了,然后她走过来用刚才那二硬币在我额头上刮了刮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完了叫我去父亲像前拜拜,我照着做了。

  像片中是一个中年男人,右边红字条上写着“生于公元一九五一年农历十一月十八日”,左侧则是“卒于公元二00五年农历二月廿十日”,算起来不到五十四岁,一场人为的意外带走了他,也改写了家道,现在看来是抵挡寒流的高山轰然倒塌,是坚固保垒突然撤离,是防潮堤岸的悄然溃散。这张照片是我们一家四口去接近长乐老家的森林公园玩时所摄,彼时妹妹刚参加工作不久。像中的父亲国字脸,头发乌黑而微卷曲,看起来挺浓密的,额头高且宽,上面是三条抬头纹,准确说应该是皱纹了,因为不抬头也有,然后是八字型的眉间纹,纹都挺深的,一如沟壑;双眼皮,眼睛不太大,眼神平和,有点笑意,甚至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眼角微向下。鼻子很大,嘴唇是抿着的,厚薄适中,二侧的腮帮子稍突出,明显是常用力咬牙所致;肩宽厚而微弓,因为取的是头像照片,所以只能看到胸部以上的情形。照片给人直观的印象是相貌堂堂,极有男子气概。

  父亲还真的是有力气的,这是他二大特点之一,力气大且勤劳。我和妹妹从七八岁间就寄养在角美的外公外婆家,所以很多关于父亲的点滴都是通过母亲之口得知。因为他们二个都是没有固定工作,没有特长也没有家传手艺之类的,加上二人文化水平都只是脱离文盲的阶段,所以在八九十年代的时候是需要很拼的,拼力气赚钱,这在当时是很普遍的一个现实。务农是吃不饱饭的,因为家里的田地少而贫,我从小又爱咳,按现在的常识应该是哮喘,所以三天二头的要打庆大、青霉素之类的,母亲说打一针五元钱,在当时什么概念呢,父亲打一天的石头才赚二块钱,米菜副食品是以分、角来购买的。父亲兄弟四人,成家就分家,家里分得薄田几分和一些债务,长乐的二刘村及附近的田因为地理原因偏向盐碱性,出产可想而知,所以务农及家务只能是母亲去承担了,父亲得找重活干!就算如此,当时在农村可选的赚钱活可真不多。父亲是退伍军人,在部队学了一门理发的手艺,当时只是初级,只会将头发理短的那种,也只会给男子理发,然而在邻里之间只是义务的帮忙,不好意思给人收钱,于我也没甚用处,因为我从小就没头发,家中虽无余粮,奈何母亲的乳汁够足,于是且咳且胖,不知从谁开始叫起,我的外号“依令”(司令的意思)就传开了,至今我回老家,那些个老人家还是“依令”“依令”的叫,虽说大部分人我都不知是张三李四,偏偏还是感觉无比的亲近。我虽无头发,却总爱在父亲给别人理发时将头凑上去,父亲就用手动的理发器在我的光头上假模假式的理几下,我那享受而情满意足的神态惹得众人直笑。现如今,在工地“搬砖”就是形容体力活了,然而“搬砖”与父亲所做的打石工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了,当时没什么机器可用,开采时要“爆破”,然后一锤子一凿子地打成条石等成品,然后或挑或抬下石山,母亲说父亲的最高记录是个人挑起五百斤的重量,为的就是多挣钱,所以别人赚一块五而他能多赚五毛。这活重而且还危险。那一天我在村里的石子路上玩,一行人抬着担架从老家最高的那座“龙峰山”上冲下来,在我面前经过时一双糙手抓住我的小臂“依令,去找你妈!”,只见父亲原本健康黑红的脸毫无血色,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此前一直挂在脖子上方便擦汗的蓝色长巾扎在右大腿上,旁边一位叔叔告诉我父亲被爆破的飞石片划伤大腿,现在要抓紧去卫生所包扎,“叫你妈快点带钱过来!”,我似懂非懂地点头,看着地上殷红的血滴,扭头就住家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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