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种疼
2022-06-12 网友提供 作者:纸墨飞花 点击:次
细雨,无声无息,如丝般,柔柔地密密地织。空气里,到处弥漫着蓬勃清润的气息。 目光一直与雨纠缠,以致,枯坐很久,却无一字落墨。
我怎么写他呢?他很普通,普通到就像一滴雨,无论是渗进土里,还是飘在空中,都不会引人注意。 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男人,伟岸清癯,眉宇间多见硬朗之气。可也是个很大男子主义的人,很少做饭,从不洗衣。 这个男人,是我的父亲,也是最疼我的人。 父亲从没给过我压力,他说他不盼着我有多出息,只要我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就行。有的时候,最简单的激励往往能催生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花朵。从小到大,我一直是他的骄傲。也因此,他更加宠我,疼我,若是我要,便是天上的星星都会给我摘下来。 我考上大学那年,碰巧家里没钱了,为了让我上学,父亲平生第一次去求人,去借钱,也因此,我的大姑妈,爸爸的大姐,心疼得要命,心疼自己从不求人的弟弟求人了,说我是个女孩家,早晚是人家的人,上什么学?而父亲却是最简单的话语:“这孩子心灵,不舍得耽误她。”每想起这句话,我的心里总是暖暖的。 上大学那年,父亲带了一大群人送我,那阵势,好像我不是平常家的女儿,倒是个公主。离别的时候,更像上演苦情戏,他的眼泪在眶里打转,还一直反反复复地叮嘱我:“钱该花的就花,别太委屈自己,天冷要加衣服,热了要多喝水,多买点水果吃。”好像我不是来上大学,倒是来坐牢。我觉得父亲唠叨了,不是那个三言两语就打发人的男人了。面对这种絮叨的爱,甜蜜地柔软地疼,直渗到心底。 人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父亲既不才华横溢也不浪漫风趣,还喜怒无常,不用转身,变脸都比川剧变脸快,怎么可能是我上辈子的情人? 我只是觉得,骨子里他就是我父亲。是那个疼我爱我到灵魂深处的父亲。 他总是很认真地对我说:“找一个疼你的人,疼你的才会爱你。”我是个情绪化的女子,明白情绪是带刺的玫瑰,会在美丽的外衣下碰伤自己。我也明白表面冷漠的男子骨子里可能是温情脉脉。于是,找了夫,这个男人跟父亲一样深沉,也很疼我。 一天,我给他读余光中的《我的四个假想敌》:“无形的敌人最可怕,何况我在亮处,他在暗里,又有我家的“内奸”接应,真是防不胜防。其实我宁可多情的少年勤写情书,那样至少可以练习作文,不致在视听教育的时代荒废了中文。可怕的还是电话中弹,那一串串警告的铃声,把战场从门外的信箱扩至书房的腹地,默片变成了身历声,假想敌在实弹射击了。更可怕的,却是假想敌真的闯进了城来,成了有血有肉的真敌人,不再是假想了好玩的了,就像军事演习到中途,忽然真的打起来了一样。真敌人是看得出来的。在某一女儿的接应之下,他占领了沙发的一角,从此两人呢喃细语,嗫嚅密谈,即使脉脉相对的时候,那气氛也浓得化不开,窒得全家人都透不过气来。明知这僭越的小子未必就是真命女婿,谁晓得宝贝女儿现在是十八变中的第几变呢?心里却不由自主升起一股淡淡的敌意。也明知女儿正如将熟之瓜,终有一天会蒂落而去,却希望不是随眼前这自负的小子。”他抚掌大笑,说这话简直就是替他说的。 我被车撞了三次,每次他都比我夫还矫情,眼里带泪,瞅得我心痛。第一次,02年6月的一天,去上早晨读,6点左右,在市立医院附近被一辆逆向行驶的三轮车撞了,我必须让人把我的电动车骑走,就打电话给弟妹,让她来骑。结果爸爸来了,跟在后面的弟妹说:“姐,咱爸一听你被车撞了,扑腾就从床上坐起来了。”看着我疼痛的样子,这个铮铮铁骨的硬汉子,泫然欲泣。 第二次,是2004年在临沂赛省优质课,比赛结束后,正在路边跟同事商量怎么回家呢,就被三个合骑一辆摩托车,只顾看美女的男人给撞了,不过,这次只是皮外伤。我从临沂刚回到家,还没开客厅的门,就听到院子外一个男人颤抖带哭音的声音:“我的乖乖,你咋又让车撞了?”我的泪,哗哗就流了下来。 许是腿脚反应跟不上了,第三次,又在市立医院西边被撞。看到我打石膏的样子,父亲的眼泪霹雳哗啦的往下掉。日子再难,父亲都不曾流泪,叫过一声苦。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在我面前哭,我从未想过坚强的父亲会流泪,而且是那么伤心。这不是我想象中的蹲在门口,也不是我想象中的一根接一根的不停的抽烟。我心中不禁一颤,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我不敢面对流泪的父亲,心里暗暗埋怨自己为什么不争气照顾好自己! 那几日,父亲天天往医院里跑,给我拿了一堆的药,三天俩头的给我送羊骨汤,还花了四五千买了只斗鸡给我炖了送来。他还不时地打电话,一声声的叮咛,一声声的嘱咐,要我听医生的话。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总是柔软的发痛,鼻子发酸,眼眶潮湿,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满满的爱意盎然。 我怀孕时,妊娠反应很厉害,我就三天两头的往娘家跑(娘家和我家同在一条街),每每吐得稀里哗啦,父亲给我捶背,还忙不迭的给我倒水,照顾得无微不至。大热天,他蹲在小煤炉边,还颇有耐心的给我熬饭,说吐了就吃,不怕。那时,我知道了他做得一手好饭菜,也感受到了父亲的细腻和温柔,更懂得了,我永远在父亲心之最柔软处,不曾离开过。 我更知道,父亲对我的疼爱,永远不需要理由,也永远无法解释。 每次遇到我,他都是一边拿钱夹一边问我:“要钱不?”他常说:“你买房子,孩子上学都要用钱,我有钱,什么都不缺。只要你过得好,不让我牵挂就是疼我了。” 都劝我再生个女儿,只有他不同意:“要那么多孩子干什么?你生孩子多遭罪,反应厉害,还脚肿,咱不受那罪。”在他心里,再生一次孩子,就是让他的女儿再遭一回罪,他当然不同意。 这个最疼我的人,也是最听我话的人。 谁有什么事,说不动父亲,就来搬我,我一说,他什么都答应。就连母亲烫了卷发,父亲楞要她洗直了去,说那么大年纪的老娘们,头弄的跟卷毛羊似的。母亲满眼泪的找我,我到了娘家就说:“我妈那么大年纪了,你管了多少年了,连烫个头你都当家?她想烫就烫呗,你要让我妈洗直了去,我就把我的头也烫成卷发去。”爸爸嘿嘿笑着,在我面前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