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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书信

  我突然十分想写信,想提起钢笔像从前一样在信纸上倾吐一番心语,然后步行至邮局寄给远方的朋友。搁笔细想,如今一通电话通达四方,一封电子邮件瞬间远涉山水,一条手机短信或微信顿时飞渡天涯。写信变得多余而落后,散发着迂腐、顽固的味道儿。朋友假如收到我写的信,必定十分惊诧,这个时代几乎没人再写信,将以为我患了精神疾病。

怀念书信
 
  掐指算算,我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写过书信,这些年来我也从未收到过谁的来信。书信,在我们的生活种存在千百年,曾经令我们朝夕期待,让我们日夜咀嚼回味,让我们彼此遥望对方的世界。电脑与手机成为我们的新宠后,书信悄悄远离了我们,在我们的记忆中日益模糊。
 
  我小的时候总以为书信是一件奇妙而吊诡的玩具。那时邮递员常常骑着自行车到故乡的小学。他从绿色邮袋内取出一摞厚厚的报纸与书信递给老师。上课前老师左腋夹着课本,两手捧着书信来到教室。他瞥着信封说:“张家宝,这是从北京来的书信,给你爸爸的,你捎回家;这封是王勤业的。大攀,你家离他家最近,放学后顺路给他送过去;薛海涛,就是小卖部的西邻,谁家离他家最近……”
 
  那一封封贴着邮票、盖着红戳的书信分发给我们。我们成为小信使,放学后把它们送到收信人家中。
 
  我的邻居瘦婆婆的儿子在南方工作。她儿子的来信大多是我从学校给她带回去的。瘦婆婆目不识丁,坐在木凳上两眼充满期盼让我读信。我撕开信封,逐字逐句地念着,当读到“我一切都好,比之前吃胖了五斤……”时她的脸庞上流露出喜悦的神色。
 
  有一次,当我读到“我上周得了阑尾炎,已经动了手术……”时,她心里咯噔一声,颦眉蹙额,满脸罩着愁云,嘴里念叨着:“这孩子咋会得阑尾炎呢,也不知道疼不疼。”
 
  我继续读着“做过手术后,我每天吃两个鸡蛋,现在身体好了。你别为我担心。”她听后眉头的皱纹渐渐舒展。我望着她变化的神情心想这一封封书信好像是一件件玩具,令人欣喜,令人忧愁,牵动着人的喜怒哀乐。
 
  上初中后书信在我心中成为一颗美丽的种子。那时我十二三岁,喜爱写些东西。有一次我把写的作文工工整整誊写在信纸,然后装入信封向报刊投稿。邮局在乡镇,距离学校有八九里路。我放学后骑着自行车怀揣着投稿信去邮局,花了一块钱买一枚邮票贴在信封上,将信件塞进绿光锃亮的邮筒。
 
  不久,我的那篇作文竟然印在报纸上。从那时起,我以为自己写的东西有人读是一份安慰,被人读是一种快乐,被人读懂是终极幸福。每当想起我将投稿信投进邮筒的场景,总感觉像是一粒种子播撒在心田,点点滴滴的心血滋润,种子渐渐萌芽、抽叶,最终绽放出梦想的小花儿。
 
  我静坐着追忆最近写的一封书信,发现已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那封信是我写给小学同学伟东的。我们在小学形影不离,后来我们一起上初中,尽管没分到一个班级,却在同一个寝室。我们几乎无话不谈,亲如手足。初中二年级时他突然辍学,到上海跟着亲戚学习维修汽车。他离开学校的那天我送他到校门口,望着他瘦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方黯然落泪。他到上海的第二周给我写来一封信,说上海很大,很漂亮,很繁华热闹,自己在慢慢适应艰辛的学徒生活。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的书信往来越来越少。有一次伟东来信说他将要随家人搬家到新疆。从那儿以后,我再没有收到他的来信。我曾给他去过两封书信,但是如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在匆匆远去的时光中,一些人会和我们渐行渐远,一些事情会被我们淡忘。我们会失去一些朋友,又会遇见一些新人。那些曾经寄托我们亲情与友谊的书信、那些承载我们的光荣与梦想的书信却像一座座纪念碑似的镌满碑文,屹立在我们走过的人生路上。


    作品集曹含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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