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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第二十一章)(5)



  “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是谁的人,可是今天情形不同了。”高煦话中有话地说:“没事来我这里多走走,保证你不吃亏,光往东宫里跑,对你可不大好!你明白吧?”

  “这……”一时间,徐大人脸上竟自见了汗,深深向着当前讳莫加深的这位王爷打了一躬,随即转身自去。

  王府已到了享灯时分。七八个内侍,手持火种,把一盏盏特设的石灯点着,为数千百,一时间王府内院,有如洒落在浩瀚天际的灿烂星群。

  汉王朱高煦这两天心情特别好,谋夺太子,时不我予,要动手应该就是这个时候了。

  “锦衣卫”的指挥使纪纲无异是他最得力的一条膀臂,他身边的茅鹰,也不定时地暗中出没,使他掌握了一些极机密的资料。这几天他才发觉到,茅鹰这个人对自己的重要,实在是一天也少他不了。

  徐野驴的人影才自消失,茅鹰已自现身眼前。

  “你来得正好,这个人你给我注点意。”高煦指了一下徐野驴远去的背影:“我有点担心,只怕他靠不住。”

  茅鹰点头说:“有人缀着他,刚才还来不及向王爷报告,他就来了!”

  “有什么事?”

  “这个姓徐的是靠不住的!”茅鹰说:“今天一早,他去过太子的东宫,看来是个两面讨好的人,王爷要特别小心。”

  高煦冷冷一笑说:“我知道了。”

  茅鹰扬动了一下直耸的眉毛,说道:“这两天王爷事忙,一直没工夫给王爷回话,离开凉州之前,王爷所交代的事,我己办妥了。”

  高煦自己倒似记不起来了:“是什么事?”

  “王爷要我打听索云索头儿的去处下落。”

  “啊!”高煦一笑道:“小事情,怎么样,你见着他了?”

  “见着了!”

  “唉!”高煦似笑又嗔地说:“别使性子了,叫他回来吧!怎么,我还哪一点亏待了他?”

  “王爷,他回不来了?”

  “怎么?”高煦怔了一怔。

  “我已经把他杀了!”

  “啊!”高煦睁大了眼睛:“是怎么回事?”

  茅鹰冷冷地道:“这个人知道得太多了,王爷请想,要是他嘴不够稳,说出去……”

  “嗯!”高煦这才像恍然触及。连连点头道:“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到,你已经……”

  茅鹰肯定地点了一下头,算是作了有力的回答。

  高煦“哎呀”了一声,站起来走了几步,脸色不无遗憾,那是过去多年以来,还在燕时.这个索云即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效力,一向有功无过,干事得力,怎么也没有想到一朝会落得如此下场,心里还真有点不好受,只是当着茅鹰,他却不愿现出软弱的一面。“死了就死了吧,你说得不错,留着他终是后患,只是这件事,没有别人知道吧?”

  茅鹰冷森森地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王爷放心,这事人不知,鬼不觉,干净得很,卑职还捎回了一件东西,请王爷过目。”说时探手入囊,摸出了个纸包儿,双手呈上。

  高煦伸手欲接,下意识又自停止,挥挥手道:“什么东西?”

  茅鹰已自打开,一阵臭气溢出,中人欲呕,竟是一双已经腐烂的人耳。

  “快收起来,收起来……”捂着鼻子,高煦往后面退了一步,连连皱着眉毛:“以后不须如此,我信得过你就是了。”

  茅鹰森森地笑着:“王爷信得过卑职最好,不过家师交代为王爷办事,一定要有凭有据,不可马虎,卑职就记下来了!”一面说,他随即把这双取自索云的人耳又自包好,放入囊内,自己却由不住咧着嘴,状似腼腆地笑了。

  高煦才自想到这个茅鹰敢情办事一板一眼,九幽居士当初怎么交代,他就怎么听从。这人出身苗族,原是不习中原礼教,虽经“雷门堡”多年调教,又跟随了自己这么多时日,但骨子里还有其本性执著的一面,却也不可小瞧了他。

  “茅头儿!”高煦目光炯炯地打量着他:“我要提醒你,这里是天子脚下的京师,不比过去在凉州的时候,你要凡事谨慎小心,尤其是面对东宫太子的人,说话更要十分小心,你要千万记住。”

  茅鹰点点头说:“王爷不必关照,我都知道。还有一件事,王爷还不知道,就是那个君无忌,他也来了!”

  高煦倏地一惊:“你怎么知道?”

  “卑职已经见过他了!”说时茅鹰那张黑脸上,现出了一些不自在:“这个人的功夫太高,我只怕不是他的敌手!”

  朱高煦怔了一怔:“你的意思是……”

  “王爷不必担心!”茅鹰说:“韦师兄这一两天就会来了,有他相助,姓君的便是死期到了。”

  听他这么说,高煦不禁略释愁怀。他原以为与君无忌只是巧会凉州,南来之后,当必会摆脱纠缠。没想到自己脚步甫一到达京师,他却也跟着来了。

  有关君无忌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他实在再清楚不过,但是“锦衣卫”在纪纲指挥之下,曾对他发动过多次的围剿,或明或暗,俱属无功。他这么阴魂不散地守定着自己,却又意属何图?

  一想到这里,高煦便实在高兴不起来了。

  他恨君无忌更不止如此,甚至于包括自己第一新宠春贵妃在内,都与“他”有所关联,形成自己内心极大的隐忧。

  “这一次非要他死不可!”狠狠地在心里发着毒咒,高煦那一双眼睛看起来更显凌厉:

  “回头纪大人来了,你跟他联系一下,无论如何这一次不能让他再逃了。”

  茅鹰点头应了一声,高煦随即又道:“这几天府里要加紧防范,你多辛苦出些力吧!”

  说完站起来转身步出。

  王府里规矩极大,除非王爷口谕,像茅鹰这般贴身的侍卫头子,也只能侍驾到第二进院子,里面的内宅院,多系女眷,除了特别职务的人,一般男性,概在摒退之列。

  朱高煦离开了召贤馆,向内宅跨进,两名内侍各自掌着一盏纱灯左右跟进。总管太监马安迎上来跪地叩安道:“请示王驾!”

  高煦停下脚来:“春贵妃已安置好了?”

  “回王爷,在紫藤阁!”

  “就去那里吧!”

  “遵旨!”马管事叩头站起,侧身掌灯,先一步头前带路。其实王府内院,各灯俱已点起,宛若一天星斗,洒落在画楼飞檐,高阁碧瓦之间,杨柳低倚,百花盛放,花团锦簇里,洋溢着骄人的富贵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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