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庙的芝麻与谷子（五）

　　我的三叔三婶和四叔四婶,是“刘大爹家发人”的主力军。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听到“又生哒一个伢仔”,“又是一个妹仔”的消息。记得我在那里住时，奶奶给我说得最多的是“莫吵，马马(去声,娃娃的意思）在困告（觉）”。果然，三婶、四婶正哼着歌儿，在各自的屋里哄弟弟妹妹们睡觉：窝窝里歪，窝窝里歪，马仔困告告来窝窝里歪……

　　人口增加了,首当其冲是住不下——没地方安床。爷爷奶奶去世后，三叔四叔把木屋拆了，在前面给伯伯盖了一间小屋（胖姐已经出嫁），在原地盖了两间砖瓦结构的房子，然后各自规划，每家有了两间卧室。

　　小孩子的房间中间是一个地灶，灶口弱为高出地面，四四方方的灶面的一侧，安着一口铁“温缸”，缸里放满了水，上面加了一个铁盖。地灶生火后用来煮饭炒菜，“缸”里的水也变成了热水。冬天里，一家人围着地灶坐下，灶上摆几碗菜，一边吃饭，一边烤火。

　　地灶里烧的煤是我的弟弟妹妹们从对面火车站捡回来的。每天早上天没亮，三婶四婶就叫醒各家的老大，当时他们顶多只有七、八岁。

　　“安伢仔！”

　　“伢仔！”沉寂几分钟后，语气变了。“妹仔哩，起来么？化生仔哩，还冒起呀？”

　　“起哒哟！”“起来哒......”

　　随着各家的开门声，弟弟妹妹们一手挎着只竹蓝，一手拿把短小的锄头，拖着睡意未消的身影，极不情愿地移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