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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孝顺

  苟小勇的老爹快不行了,眼下最大的问题是:老爹有四套拆迁房,按他们农村老规矩,只要有儿子,财产全由儿子继承。可是,苟小勇有个姐姐,叫苟莹莹,老爹重男轻女,父女俩早就闹翻,断了联系。如果苟莹莹知道老爹快没了,肯定会来要求平分遗产。

  怎样才能顺利继承这四套房子呢?苟小勇上网求助,网友说,遇到这样的情况,得让他爹立遗嘱,讲清楚,把财产全给儿子。于是,苟小勇马不停蹄地拟了一份遗嘱,和老婆朱彩霞一起,让老爹在遗嘱上按了手印。手印刚按完,老爹就咽了气。

  有了遗嘱,苟小勇放心了,立马准备大办丧事。苟小勇有两个用意:一来,他想让乡亲们看看他有多孝顺;二来则是借此机会,展现一下自家的经济实力。

  丧事办得相当隆重,老爹停灵七天,大棚里全天流水席随来随吃,还请来乐队和戏班子“助兴”。老爹过世,苟小勇没通知姐姐。苟莹莹脾气大是出了名的,她要是来闹丧,谁都难以对付。听说姐姐这两年做了大买卖,赚了不少钱,早就搬到城里了,风光无限。

  苟小勇一家披麻戴孝、迎来送往,众人看了,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苟小勇他爹过世,他们没有一个人哭,反而喜气洋洋,心里好像有按捺不住的兴奋。人们私底下议论:“老苟岁数也不大,算不得喜丧,他们咋不难受呢?”

  在众人异样的眼光里,苟小勇自己也发现了问题。苟小勇和老婆商量,老婆说:“这还不简单,咱找个专业哭丧。”苟小勇马上照办。

  经介绍,哭丧大妈坐车过来了,双方谈妥五百块钱一天,连哭三天,管吃管住。进了灵堂,大妈往苟小勇他爹遗像前一跪,立即呼天抢地,一口一个爹地号啕痛哭。苟小勇开始看着还挺感动,听了一会儿,苟小勇感到她的词儿没有新意,严重缺乏技术含量,而且她干打雷不下雨,一共没掉几滴眼泪。

  “这五百块钱一天真不值!”朱彩霞说,“干脆给她两百块钱打发走算了。”

  苟小勇叫过那位大妈一说,大妈急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呀,我把其他业务都推了,这我可损失大了。你要嫌我水平不行,我可以找我‘师父’来。”

  苟小勇好奇地问:“啥?哭丧还有师父?”

  大妈说:“当然了,我师父是业界顶尖人物,素质高水平高,好多地方都找她,她平时除了自己接业务之外,还培训我们这些徒弟,给我们找活。”

  “是吗?你师父叫啥?”

  大妈说:“柳润阳!”

  苟小勇皱了皱眉:“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谁家老办丧事?在丧葬行业内部,没有不知道她大名的。只是……”大媽欲言又止。

  苟小勇问:“只是什么?”

  “不怕你不爱听,你不一定请得起。”要说大妈也是老江湖,她小小地激了一下苟小勇。

  苟小勇果然中招了:“我有四套房,连个哭丧的都请不起?你把她叫来,多少钱一天,随她说。”

  大妈一撇嘴:“师父是随叫随到的吗?这是她经纪人的电话,你找他谈。”

  一个哭丧的还有经纪人?这排场可真不小。苟小勇照着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真是经纪人,柳润阳开价不菲,五千一天,先交定金签协议。苟小勇现在财大气粗,立马答应了。很快,经纪人带着协议来了,苟小勇仔细一看,嚯,还真专业,条款详细齐全,他二话没说就签了协议,交了定金。

  转天一早,三辆高档轿车开上了乡间土路,昨天的大妈先从第一辆车上下来了,她低声告诉苟小勇:“柳老师来了,头一辆开道,后一辆断后,柳老师在中间那辆车里。”

  “好大的派头!”苟小勇说。

  大妈说:“这不光是为了柳老师,这么弄也给您增色不少不是?”

  苟小勇听罢点了点头。

  车停稳,司机下车拉开了车门,一个身穿黑风衣的中年女子稳稳当当地走了下来。苟小勇和女人四目相对,顿时,两人全愣住了。这个柳润阳竟然就是苟莹莹!

  苟小勇吃惊不小:“怎么是你?”苟莹莹一见披麻戴孝的苟小勇,立即明白了。她一改刚才的沉稳,上前几步,拽过苟小勇把他塞进了汽车里,迅速关上车门。

  苟莹莹厉声喝问:“你小子胆子太大了,老头死了也不告诉我,想独吞遗产?我现在业务繁忙,昨天经纪人给我的协议都没来得及看,刚才车子一路开来,我才觉得不对劲。没想到,竟然是你……”

  苟小勇很快缓过神,反唇相讥:“你不尽孝道,五年不登门,老爷子剥夺了你的继承权。”

  苟莹莹说:“剥夺了我的继承权?你有证据吗?”

  “当然有!我有老爷子立的遗嘱!”苟小勇说着递过手机,给姐姐看遗嘱的照片。苟莹莹定睛细看,不由得一阵冷笑,苟小勇心里发毛,忙问:“你笑啥?”

  苟莹莹把手机往苟小勇怀里一丢,轻蔑地说:“按了手印也不管用,你不懂法,代书遗嘱需要两个以上无利害关系人见证,你有证明人签字吗?”苟小勇这下子傻了。苟莹莹摇摇头,说:“你可以下车了,我回去马上起诉你。”

  一听这话苟小勇急了:“这就回去?都不想最后看一眼爹了?”

  苟莹莹眼眶有些发红:“看他有啥用,他也不知道我来了。再说,他根本不在乎我这个闺女,以前从来都是向着你的!”

  这时,远处的朱彩霞感觉不对劲,就跑了过来。朱彩霞眼尖,跑了没两步就看清了,车里坐着的,竟是老公的姐姐。一看他俩那剑拔弩张的表情,朱彩霞明白了个八九分,她一个箭步冲到车前,拉开门上了车,挖苦地说道:“姐,你咋还改名换姓成了柳润阳呢?人都说姐在外面做大买卖,敢情就是干这个!咱老爷子在里面躺着呢,你还不好好发挥发挥?别整天老哭别人的爹妈。”

  苟莹莹冷静地说:“哭别人爹妈那是我的工作,我能哭来钱,哭我爹能给我啥?钱都让你们卷包了。你俩赶紧给我下车,回家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苟小勇没词了,朱彩霞转脸对苟莹莹说:“苟莹莹,不对,柳老师,你知道你今天是干吗来了?我们可是给了定金,签了协议。你不是懂法吗?要走也行,先赔偿我们的损失。”

  苟莹莹冷笑一声:“都让你们给气晕了。我可是讲诚信、很敬业的。尽管我和老头子没啥感情,但合同我一定履行,包您满意。”说罢,她立刻下车,直奔灵堂,一进门便哭倒在地。

  要说,苟莹莹哭丧的水平绝对是超一流,远在昨天那位大妈之上。那哭声时而高昂嘹亮,时而婉转低回,她声泪俱下地喊道:“爹啊,你可疼死你姑娘了!”看热闹的人都被感染,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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