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烟沙

　　清晨的阳光里，沙子背着行李走到村口，经过十几年的寒窗苦读，他终于接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感觉到未来跟早上的太阳一样明亮，走路也分外有劲头。他的身后跟着他的老娘，佝偻着腰，不住地咳嗽着。

 

　　开往县城的客车就要发车了，沙子跟老娘告别着，“回去吧，莫担心，俺走了。”他老娘用衣袖擦着眼睛，“嗯嗯，你快走吧，别挂着家里，好好学习。”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那俺走了。”那边客车发动了，正在缓缓倒车，“哎，等等俺。”沙子在车的后面大喊着。客车紧紧贴着沙子的衣服停了下来，好险，再往后一点，就撞到他了。沙子顿时火起，他迅速爬上客车，把行李掼在地上，一把揪住司机的脖领子，大耳光就扇了过去，“你瞎呀，没看见后面有人吗？差点撞着我。”司机吃痛，手脚都不听使唤了，车子失去了控制，向前冲了出去。

 

　　“砰！”一声巨响，一个人影飞了出去，“撞人了！撞人了！”车里一阵骚乱。

 

　　沙子向别窗外看去，一团血肉模糊的身影倒在几米开外，看见人影头上那熟悉的绿头巾，沙子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哭喊着着冲了出去。

 

　　一双冰凉的手铐带走了沙子光明的前程，他经历了从天堂跌到地狱的落差，这一天，他失去了老娘，也失去了大学的美好生活。等待他的，只是三年的铁窗生涯。

 

　　三年，原本可以美好的生活，瞬间变了模样，沙子欲哭无泪。还好，他的女朋友伊莲没有嫌弃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跟他相处着，每天等待伊莲的信件，成了沙子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伊莲没有考上大学，去了东菀打工，隔三差五的会给他写点信来，鼓励他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

 

　　沙子没有辜负伊莲的期望，努力表现，好好改造，终于减刑半年出狱，他急不可耐的奔往东菀，想早一点见到她。他想给她一个惊喜，就没有通知她，按着通信地址找到了她工作的地方。

 

　　当他站在她的单位外面的时候，五光十色的招牌刺痛了他的眼睛，“莲花洗浴中心”几个大字。火炭一样烫在了他的心上。他疯了一样向里面冲进去。

 

　　“出去出去，这里不是你能进来的地方。”

 

　　几个保安拦住了他，轻蔑地上下打量着他。“我找伊莲。”他大喊大叫着。

 

　　“找谁也得下班着，除非你进去消费，不过你拿的出钱吗？出去等着去。”保安狠狠将他推了出去。“一看就是刑满释放人员，来这里找人，晦气！”

 

　　沙子的光头反射着太阳的光辉，他顿时像泄气的皮球一样，蹲在了门口。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门口，直到眼睛发痛了，才看见伊莲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挽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身子贴着他，嘴里嗲声嗲气的叫着超哥，她穿着的超短裙几乎露出了内裤，上衣的胸部也是春光无限。

 

　　沙子上去一把拉住伊莲，“跟我走。”

 

　　伊莲用力挣脱着，“哎呀，没下班呢，你放开！”

 

　　“天都黑了，你还没下班？”

 

　　“这不有生意吗？”伊莲朝着那个胖大的男人努了努嘴。

 

　　“小宝贝？他是谁？”胖大男人上下打量写沙子，挑衅一样的把手环在了伊莲的腰上。

 

　　“拿开你的手！”沙子的血涌上了头。

 

　　“你别闹，给你钥匙，你先回去，生意不能耽误。”伊莲说着把钥匙塞进她手里，又露出一脸的媚笑，扭动着水蛇腰挽着胖大男人的胳膊。

 

　　“哎呀！”伊莲惊叫一声，细细的高跟鞋被下水道盖子的缝隙别住，她松开胖大男人的胳膊，只听“崩”的一声，她跌倒在地，她捂着胳膊，哎呦哎呦叫唤起来。

 

　　“莲儿，你怎么样了？”沙子赶紧跑过去查看着！

 

　　“疼洗了，疼洗了。”伊莲口齿不清的呻吟着！

 

　　“快，叫救护车？”沙子朝着胖大男人喊起来。

 

　　“要叫你自己叫。”胖大男人朝着伊莲伸出手来，“拿来吧。”

 

　　伊莲瞪大眼睛，恨恨的拿起包，颤抖着的手指怎么也打不开包。胖大男人不耐烦了起来，“你快点行不行？”沙子赶紧拿过伊莲的包包，“你找什么？我帮你拿。”

 

　　“钱，他的一百块钱，拿给他。”伊莲的汗水顺着脸颊就躺了下来。

 

　　“我包她的出台费，她这个样子，本大爷也没心情玩她了，当然要退费！”胖大男人接过沙子递过来的钱，不屑一顾的说着，扬长而去。

 

　　“出租车，出租车！”沙子声嘶力竭的喊着。

 

　　伊莲脚骨骨折，成了跛子，莲花洗浴中心将她开了出来，她成了一个站街女，一站就是五年。

 

　　沙子在工地上打工，两个人一起在租来的狭窄潮湿的地下室过了五年。

 

　　这天早上，伊莲起来之后，感觉头晕目眩，全身无力，晕倒在地。

 

　　“莲儿，莲儿。”沙子赶紧将她送进了医院。

 

　　“这是怎么了？”伊莲睁开眼睛，看见一片洁白，鼻孔里都是消毒水的气味。

 

　　“医院。”沙子将一支烟狠狠地在鞋底上捻灭。

 

　　“四床的家属交一下住院费，四千六百八十块钱。”护士推开门走了进来，冲着他们喊了一声。

 

　　“那么多？这是啥病啊？”伊莲的眼睛瞪的跟灯泡一样大。

 

　　“梅毒，你以后可注意点吧！”护士意味深长的看了伊莲一眼。

 

　　为了给伊莲治疗梅毒，沙子花光了五年来在工地上赚的钱，两个人的子艰难了起来，经常吵架，沙子也开始酗酒，喝醉了就打伊莲。

 

　　伊莲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跟着一个有钱的残疾乞丐跑了，伊莲跑的那天，沙子还在醉着。

 

　　沙子醒来以后，发现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伊莲拿走了，他疯了一样的寻找着伊莲，却再也没有找到她。

 

　　沙子疯了，整天蓬头垢面的坐在路边，开始了他的乞讨生涯，唱着伊莲曾经唱过的歌，“我曾经爱过这样一个男人，她说我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他想，伊莲不是喜欢乞丐吗？他自己也成了一个乞丐，伊莲就会回到他的身边吧。

 

　　沙子申请了一个QQ号码，名字就叫香水有毒，开始在网上钓女人。

 

　　自己改名香水有毒的沙子，学起了古韵，学会了填词，披着文学的外衣，开始招摇撞骗。

 

　　香水有毒把自己包装成一个高富帅，开始欺骗网络上那种内心空虚寂寞，又爱附庸风雅的女人。

 

　　香水有毒骗了一个叫如梦的女人，那个女人开了一个小店，有一点小钱，香水有毒觉得机会来了，他开始盘算了起来。

 

　　香水有毒去租了一套黑色的西装，花十块钱在街边理了理发，去小河边洗了把脸，用捡来的山寨机拍了一个自拍照，发给如梦。

 

　　照片上的他，皮肤黝黑，面容疲惫，一脸老态，可是如梦却只看见了他身上那套租来的西装，以为他真的是高富帅，不由得春心荡漾了起来。

 

　　香水有毒告诉如梦，他是开珠宝店的老板，并且发了一张他跟珠宝店的合影过去，那家珠宝店就是路边的店铺，他都没有进去过。如梦却信以为真，开始热情了起来。

 

　　鱼上钩了！香水有毒别提多开心了，他开始对着如梦打起了浪漫牌，精心找来香艳的玫瑰花图片，美女图片，在图片上写字，写几句古韵，题上香水有毒的大名。

 

　　古韵加美图，浪漫又风雅。如梦哪里招架的住，就接受了下来。两个人成为了网络情人，感情一天比一天热乎。

 

　　有天，香水有毒唉声叹气了起来，如梦忙问怎么了。

 

　　“老娘病了。”香水有毒故作伤悲，其实他的老娘早就埋进黄土里成了一堆枯骨。

 

　　“快去看病呀！”如梦跟着着急了起来。

 

　　“看什么病，哪有钱啊，只能回家等着了。”香水有毒进一步表演着。

 

　　“什么病？需要多少钱？我这里有一点，你先拿着用吧。”如梦爱心泛滥了起来。

 

　　“肺癌，需要开胸手术，得几十万呢，哪有那么多吧，你的好意心领了，不治疗了。”

 

　　“那怎么行，我先给你转一万块钱，其余的，咱们一起想办法吧！”如梦说着就转给了香水有毒一万块钱。

 

　　香水有毒高兴的跳了起来，这钱来的也太容易了吧，他收下钱就马上拉黑了如梦，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如梦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报了案。

 

　　香水有毒拿着那个钱还没来得及花，又一双冰凉的手铐戴在了他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