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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第十一章)(6)



  春二爷没有吭气儿,过了一会儿才叹道:“那可就没办法了,这不比一般衙门,大不了花两个钱,就能了事,他是当今的皇子,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也有人去给他摘去,谁有这个胆子去跟他碰去,也只有大哥他这个倔脾气。”

  “难怪呢,那一天向知府来我们家,又送礼又什么的,原来是谈的这件事,你大哥气得了不得,却一个字也没跟我说。这可怎么办呢。”

  “还能有什么办法?留着小的就救不了老的,要救老的,就只有舍了小的!”

  “这……咱们再想想,看有什么别的办法没有了?”

  “能想的我早就想了!”春二爷气馁地道:“李佥事私下跟我透露,这件事还拖延不得,还得快,说是王爷那边已生气。可也真是,大哥也太不给人家留面子,连聘礼都给退回去了,你想想,他一个千岁爷,这口气哪能咽得下去?”

  “这件事我可是压根儿一点也不知道,他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

  春二爷说:“我看是没有第二条路再好走了,快把大姑娘请出来吧!”

  “不,”春大娘急着说:“现在还不行,我得好好再想想……”话还没说完,她的眼睛可就直了。

  春二爷心里一动,认着她的眼神儿回头一看,“啊”了一声,可也怔住了。敢情春若水就站在面前,那张脸阴森得可怕,像是刚打屏风后面出来,可能是早已经来了,二人的一番对答,不用说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这个孩子,”春大娘半天才缓和过来:“怎么来了也不言语一声,吓了我一大跳。

  来来来,快坐下、坐下。”

  “大姑娘你来得正好!”春二爷脸上堆满了笑:“正要叫人找你去呢,请坐、请坐!”

  春若水仍是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眼睛里显示着倔强。春大娘心里有数,这丫头那股子别扭劲儿可又上来了,这阵子脾气一上来,无论如何也是难以说清。

  “大姑娘!”春二爷笑着说:“你爹有消息了,有好消息告诉你,坐、坐下!”

  “我都听见了!”春若水脸色一片雪白:“是要我嫁个汉王爷朱高煦是吧?”

  “这……你都听见了。”

  春二爷看了大娘一眼,咳嗽一声:“是这么回事!大姑娘。”

  “不要再多说了,我都知道!要嫁你嫁,不关我什么事了。”

  “我嫁……”

  “你这孩子,这是怎么跟你二叔说话的?”

  “不要紧,不要紧,”春二爷倒是满不在意:“这也难怪,她心里烦吗?让她消消气儿也好。”

  “孩子,你听我说……”一面说,春大娘过去拉住她的手,却被她用力地给挣开了。

  “你这孩子,瞧瞧!又施性子了不是?”

  “娘,您别碰我!我都知道了!”眼神儿里露着少见的锋芒:“救爹是应该的,可也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您就一点也不疼我了?”

  “这……好孩子……你别说了……”心里一难受,泪珠子可就滴滴答答直落了下来:

  “娘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先别急,咱们再多想想看还有什么别的法子没有。”

  “唉!”春二爷重重地叹了一声:“能想的早就想到了,大姑娘,你坐下好好听二叔跟你说说。”

  “你就说吧!”说时,一双冷峻的眼睛,直直地向着春二爷脸上逼视了过去,眼神里含着少见的凌厉,那样子真像一言不合,马上就翻脸。

  “吓!冲着我来了!”这可是春二爷心里的话,表面上却是好涵养,一点痕迹也没现出来。“大姑娘!”春二爷说:“汉王爷可还是真疼你咧!要不然也不会说动向知府上门来求亲了!这一点你得知道!”

  春若水冷冷一笑:“我们连面都没见过,他怎么个疼?我看是他肉疼还差不多!”

  “这……你这孩子……”春二爷怪不得劲儿地笑着:“你是流花河出了名的大美人儿,谁还能不知道你呀!他没见过你的人,就不能到处去打听打听。”

  春大娘想拉女儿坐下,却又被她给挣开了,还是站在老地方,脸上的神态更难看,简直看不出有丝毫妥协的余地。“我看他二叔,”春大娘简直没了主意:“要不然找个机会,要他们双方先见个面,这种事不能勉强,总得他们双方心甘情愿才好呀?”

  “用不着!”春若水眼睛睁得又大又圆:“这不关我的事,你们要见随你们的便,可别打算我会瞧他一眼!”话方出口,拧身就走。春大娘阻止不及,耳听得“匡当”门响之声,整个屋子都像是摇动了。

  “这!可怎么办呢?”春大娘苦着一张脸:“就怕她这个,偏偏就来了!”

  “我可也没法子了!”春二爷悻悻然地站起身来:“嫂子你看着办吧,这种事拖一天坏一天,大哥那边……”

  “不要再说了。”春大娘气闷地坐下来:“那是他的命!女儿说得不错,不能为了救她爹,把她往火坑里推呀!除非她自己答应,谁也没法子!”

  “好吧!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了,大哥不在,场里事情又多,我去了。”走了几步,他又回过身来,讷讷道:“有件事嫂子也许还不知道,叛逆罪可是闭门抄家,满门抄斩的!”

  春大娘只觉得头上轰的一声,登时作声不得。

  雨仍然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黑夜,天明,尽管天天如此,若是眼睁睁地厮守硬挨过去,却也是一件痛苦的经历。

  打母亲那边回来,她把自己死死锁在屋子里,就坐在这张椅子上,一动也不曾移动过,如是,二更、三更、四更……耳边上就听见了五更报晓,接下来大公鸡由鸡笼里跳出来,拍拍翅膀,发出了嘹亮的一声啼叫,天可蒙蒙的有些儿亮了。

  好长的一夜!该想的全想过了,父亲、母亲、二叔、这个家,以及那位从来也未见过面的汉王高煦,这些人一个个活龙活现的都打脑子里缓缓经过,像是经过过滤的水,一滴滴透过了厚厚的沙层,所见清晰,纤毫毕现。

  当然,她也不会漏掉另外的一个人——君无忌。在经过一番切身利害的心理挣扎之后,不自禁的,她便把心香一瓣,系向了君无忌身上。双方不过才见过几回,却有说不出的那种情投意合劲儿,君无忌这边影象越是显明,汉王高煦那边也就越加地黯淡无色。

  那是无论如何也舍不下的。舍不下君无忌的英俊豪迈,他的文采斐然,他的允文允武,他的气质风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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