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护

　　父亲又住院了，十几年来，他这是第几次犯病，我记不清了，这次已经行走困难，说话也越来越不清晰，甚至已经说不出来，靠我的理解和猜测了。

　　记得父亲第一次得病，是在汶川地震的2008年，那天学校正在举办运动会，我在操场接到电话，急忙赶回家，等到在乡医院输完液，下午开车把他接到濮阳，到家时已是晚上，第二天住院检查，重度脑梗塞，病情越来越重，右半边竟不能动弹！医生说会有一个渐进期，然后才能慢慢恢复。

　　记得我抓着父亲的手，手已经没有反应了，只有食指和中指微微能动，那只曾经单手提百斤的大手，竟然握不住我的一根手指，我突然想哭，这不是我的父亲该有的样子啊！

　　之后父亲落下了残疾，语言肢体都受到了影响。多少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天晚上让他住进医院，会不会病情更轻点，是不是我耽误了父亲的治疗？每每想起这件事，心里都像压了一块石头，喘气呼吸都很困难！从那以后，父亲的强壮再也不见，见到生人他就会哭，说不出话来，我看着他，为他一阵阵难受！

　　去年冬天，经过做工作，父母同意到濮阳跟我一起过冬，可不幸的是，刚刚到濮阳母亲就住院了，我和弟弟妹妹们忙活着，父亲有时也跑去医院看望，那时他自己还可以走路，突然有一天他走路要拄棍，我感到很诧异，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自己也没说出哪不舒服，那时他还自己到院里，找个木棍做拐杖，我帮着他做了一个，他还很满意。在濮阳住了一个冬天，他是走着来的，却是拄着拐杖回去的，一冬天的日子，他的脸上没有快乐，有时我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小区门口的石头上，默默地看着来往的行人和车辆，感到父亲是那么可怜！我那强壮的父亲呢？他怎么会成为这个样子啊！

　　春天的时候，父母回老家了，走的时候，带走了他们所有的东西，告诉我以后不来了。我知道一个冬天，每每见到他们，和他们说话，都看不到他们开心，哪怕是一点点的开心。这可能不是吃住的问题吧？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又不能时时陪在身边，不会细致照顾他们，也许对我也有失望吧？但是父母什么都不说，只是他们不再到我这里来了。还有，我在想，是不是在妈妈住院期间，我忽略了父亲，我应该去给他检查一下，或许是因为他当时发病了，才加剧了行走困难啊！现在，这种悔恨已经没什么用了！

　　回老家后，父亲又犯了一次，那次出院后，他已经说不清话了！

　　今年这个冬天来到时，父亲拄着拐杖也走不成路了，检查的结果是再次犯病！可怜的父亲，好像没有谁能阻止病痛对他的折磨了。住院后，弟弟一直在医院陪护，我偶尔回来一次。前几天晚上，凌晨两点多，我突然惊醒，父亲在病床上挣扎着，艰难地表达着“不好，不好……”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我问他哪里不舒服，他摇头说不出话，突然说“回家，回家吧……”我安慰着他，叫醒大夫做了血压及其他检查，没有明显症状。大夫走后，我双手攥着父亲的大手，坐在他的面前看着他，父亲也直直地看着我，我没有说话，父亲也没有说话，就那样相互看着，足足有两分钟，我出现了一种幻觉，是不是小时候，父亲也这样看着过我，给我带来安全感，而今，他是否也需要这种安全感，我长大了，他老了，应该我来保护他，给他安全？我可怜的父亲啊，我哄着他，给他说着话，让他继续睡觉。病房外面的夜晚死气沉沉，我感到了绝望的无助！

　　现在，今天的夜晚，在我的面前有两个病人，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别人的父亲，亲其所亲，怜其同病，此刻我没有任何勇气评论人生，唯有努力而已！凡自己所亲所想，今后我都加倍努力，该来的要来，该走的要走，无论亲疏，生命都是生命的看客，唯有倍加珍惜而已！

　　我感谢我的弟弟妹妹，他们比我孝敬，比我付出的太多，在父母每次生病的时候，他们都做得比我好！我愧为子，愧为兄，愧对此时此刻躺在病床上的父亲！

　　祝福我的父亲：爹，您要好起来！您有那么好的儿女，有那么坚强的过去，怎么可能没有坚强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