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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里的初恋

  “接下来是一位来自福建福州的女孩甘汝编,今年18岁,她的座右铭是‘今夜星光灿烂,我在桥上徜徉。你,还不来吗?地址是……”我拿起桌上准备好的纸和笔,记下这位姓甘女孩的地址。

信封里的初恋
 
  19岁那一年,第一次参加工作,是在皖赣铁路边一个偏远的检查站上班。每天晚上8点,准时打开银河牌收录机,收听海峡之声广播电台《空中立交桥》节目,已经成为我的习惯。节目结束后,提笔写信,向这位远方的女孩做了自我介绍和兴趣爱好,并在信封里夹了一张一寸黑白照片。说起来让人难以置信,我的初恋就这样从纸上开始了。
 
  第二天,沿铁路骑上自行车,去二十里外小县城把信寄了出去。夏日,路边一人多高的荻草密密麻麻,紫红色荻花刚从碧绿的叶片中抽穗,成群的画眉鸟藏在草丛里,看见自行车,一哄而上飞上树。十来天后,我收到了甘汝编的回信。她在信中说,她也喜欢文学,特别是诗歌,还喜欢画画和运动。她说没有考上高中,下半年也要参加工作了,去晋安区一个供销社上班,同时还在信封里夹了一张诗笺和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亭亭玉立的短发美少女,穿黄色体恤,牛仔裤和运动鞋,显得青春又活泼。90年代初,年轻人大多文艺,文学和音乐是大家的共同语言。话闸子打开,我们无话不谈,大有相见恨晚的样子,而且,经常将自己的照片寄给对方。
 
  荻花发白的时候,我们的书信往来愈加频繁。我喜欢看她娟秀的字迹,读她的信,就像听见她在身边与我交谈。现实生活中,我是个内向害羞的男孩,从来没有这样无拘无束地跟一个女孩子说过这么多的话。去县城,看见穿黄体恤的短发少女,就会联想到甘汝编,心思都在遥远的福州。终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气,写了一封情意绵绵的情书,向她表达了爱意。她虽然委婉地拒绝了我,但始终与我保持书信往来越来越多的频率,向我诉说生活和工作中的烦恼与快乐,对作家和歌星的喜欢与崇拜。检查站的工作比较枯燥,我空闲时就去铁路上散步,踩着哗哗的石子和不合步伐的枕木,心里想着她。来往的火车并不多,鸣笛声在群山间显得清脆而悠远。夜晚的客车驶过,车窗里透出的灯光,像极了一串闪亮的夜明珠和流星雨划过,此刻,我的心里也是想着她。
 
  “你是谈恋爱了吧,什么时候吃你的喜糖?”同事问我。不知是虚荣心还是我确实喜欢上了甘汝编,我点头说她是我的女朋友,还把她的照片拿出来给同事看。同事看看信封上的地址,摇摇头说:“这么远,乌托邦吧”。冬日夜晚,阊江河畔,星空之下,凝望一颗星,心有所念,整个世界如浴春光。我觉得这个世界所有的美好,霞光与星月,江河与山川,都是为我的爱情做烘托。
 
  甘汝编寄来一张在国家森林公园大榕树下拍的照片,那是我第一次认识榕树。她给我带来了一个立体细腻的福州。她喜欢把路边那些榕树垂帘般的棕色呼吸根,扎成一束束马尾辫,然后用铅笔画在纸上寄来给我看。我向她介绍黄山风景,还有冬天在雪地里拍的照片。“哇,好漂亮呀,福州从来不下雪,哪天我一定去你家看雪。”不久,她来信说,真的要去黄山游玩,不过是跟她的家人一起,并说如果方便,就来我所在的县城看我。
 
  有一天,我真的远远地看见一个骑自行车的短发少女,穿黄色体恤,牛仔裤和运动鞋,从荻草丛中朝检查站骑来。我一眼就认识她:甘汝编!刹那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呼吸困难,手足颤抖,心脏噗噗地狂跳起来。我惊慌失措,不知道怎样面对越来越近的她。
 
  单车女孩经过检查站,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骑着车往远处的村庄去了。虚惊一场,她不是甘汝编,是附近村庄的女孩。随后,甘汝编寄来了一张在黄山顶上拍的照片,她说因为时间关系,也不顺路,就没来看我了。但是,她画了一张素描:一个小房子前,竖立着一根红白相间的杆子。她说K45列车经过祁门,她就一直在寻找我工作的地方。我一次次想过去福州,竟一次也没有付诸行动。一年后,她来信说有了男朋友,也是福州的,我才懊悔起来。我的初恋,在纸上开始,又在纸上结束了。可是,谁的青春不是在大好时光里被挥霍掉的呢?年轻时候总以为自己的路很长,其实青春就是一张崭新的邮票,初恋是邮戳,一生仅只那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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