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的灵魂

　　“你看，吃西餐时脊背要挺起来。”我的法国朋友说。我看了看周围的法国人，确实是这样。在这样的餐馆，没有一个人弯腰低头伏在桌上吃东西。

 

　　那是我第一次在法国吃西餐。我自认为了解西餐礼仪，比如左手持叉、右手执刀之类，上来了一盘羹，我笃定地用右手拿起银汤匙，低下头开始喝汤。自我感觉还是挺斯文的，却没料到会有这么一番话。

 

　　“汤滴洒在桌上怎么办？”

 

　　“椅子往桌边靠，盘子往身边拉，即使滴下来也在自己的盘子里。”

 

　　难怪西餐要用分餐制。

 

　　怎么中国的老师在教餐桌礼仪这一部分时，只教餐具如何摆放、上菜的顺序等，就是没说起过吃西餐的姿态？也没说起过嘴里有食物时别张开嘴说话？也没说起过吃饭时别吧唧嘴……

 

　　法国朋友说，老派一点儿的法国人是不会将双肘搁在桌上用餐的。我试了一试双肘腾空在桌上吃东西，很难受。

 

　　这家餐馆在城市的郊区，开车驶进一条林荫小道，幽静得叫人不相信这里会有餐馆。但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大草坪上有一个城堡!原来前面的小道已经是它的属地了。餐馆就在这城堡里。法国人对豪华的理解不是大理石玻璃墙面的现代建筑，而是有几百年历史的石头城堡，里面的装饰都说得出是历代哪位贵族的藏品，周边的树是曾祖母的年龄。后来在欧洲待的时间长了，才知道欧洲人的价值观大抵如此。

 

　　有一次我在巴黎参加一个去意大利的旅游团，游客中有一大部分是从中国报名过来拼团的。导游说到了罗马就应该吃一顿罗马大餐，否则白来了。好吧，全体中国游客都很爽快地说。当然，来就是为了吃正宗的意大利餐，怎能放过机会。于是一行三四十人鱼贯进入一家大餐厅，这家可以容纳上百人的餐厅把将近一半的桌面全部让给我们中国游客，另一半则是欧洲人。他们用惊奇的目光迎接这么多亚洲人的到来。

 

　　但是很快，局势发生了根本的转变。我们同胞旁若无人的谈话声，吆五喝六的气势，使人感到这家餐厅里只有中国人，没有其他人。那边的欧洲人更加安静了，占一半人数的他们感觉上只有三四个人，整个餐厅全是我们的。

 

　　最后一道冰激凌上来了，大家说快尝尝这有名的意大利冰激凌。但是冰激凌冻得太硬，放在雪白的盘子里勺子挖不动。于是所有的中国游客都用左手拿叉子按住冰激凌，右手拿起刀子在盘子里使劲地切这块硬家伙。冰块在盘子里滑来滑去，有一位游客的冰激凌箭一般地射出了盘子，他飞快地用手把它捞回到盘子里再切。刀子切到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整个餐厅“叮叮当当”，如同开打击乐音乐会。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其他欧洲食客肯定更惊奇了——他们从来还没听过这样的音乐会呢。

 

　　这件事成了我心中的谜。回到法国，我问我的朋友：“为什么你们吃那么硬的冰激凌就没有声音?”

 

　　他说：“我们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