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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吉洪的修道室(10)

“我的整个请求不过是,您……您不是已经承认了吗,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您的名字和父称好像是这样吧?),倘若您把这份东西公之于众,会有损您的命运……我的意思是说会断送您的前程的,比如说,而且……会断送您的其他一切。”

“前程?”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不快地皱了皱眉头。

“干吗要断送呢?这样认死理,似乎,这又何苦呢?”吉洪几乎恳求道,明显意识到自己这样说似乎很不好意思。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听了这话后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已经请求过您,现在再请求您一次:您的话统统是多余的……而且,总的说,我们的整个谈话开始变得叫人受不了了。”

他在安乐椅上意味深长地扭过了身子。

“您没听懂我的话,您先听我说,别发火。我的意见您是知道的:您的献身行为,如果是出于逆来顺受,只要您经受住考验,那将是非常伟大的基督徒的献身行为。即使您没有经受住考验,反正主也会考虑到您所作的最初的牺牲的。一切都会被考虑到的: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个内心活动,没有一个哪怕是模糊的想法,都不会白费。但是我建议您采取另一种办法来取代这一献身行为,这比那样做还伟大,一件无疑的伟大的义举……”

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不做声。

“您非常想受苦受难和牺牲自己;您要征服您的这一愿望,先把您的这份东西和您的这个打算放在一边——那时您就能战胜一切。先斥退您的全部骄傲和您心中的魔鬼!最后您就会成为胜利者,您就会得到自由……”

他的眼睛开始熠熠发光,他恳求地合十当胸。

“您无非十分不愿意闹出丑闻,因此您为我设下了陷阱,好心的吉洪神父。”斯塔夫罗金陡地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和懊恼地、慢条斯理地说道,“简单点说,您想劝我放稳重些,看来,还想让我结婚,成为这里俱乐部的成员,每逢节日就来光顾你们的修道院,从而了此余生。哼,宗教上的惩罚!不过话又说回来,您是一个深知人心的人,也许,您还会预感到这事无疑一定会这样,全部问题在于现在要好好地求得我的同意,让我保持体面,因为我自己就巴不得这样,不是吗?”

他怪声怪气地大笑起来。

“不,不是那样的宗教惩罚,我准备的是另一种!”吉洪热烈地继续道,丝毫不理会斯塔夫罗金的大笑和看法。“我认识一位长老,他不在这里,但是离这里也不远,是个隐修士和苦行者,而且他具有一个基督徒的不是你我所能理解的超常智慧。他会听从我的请求的。我会把您的一切情况都告诉他。您可以到他那里当名见习修士,在他的指导下过上这么五年,七年,多长时间全看您自己以后的需要而定。您先对自己发下宏誓,并以这样的大牺牲来救赎您渴望得到甚至您都没有想要得到的一切,因为您现在不懂您究竟会得到什么!”

斯塔夫罗金注意地听了,甚至十分认真地听了他最后的建议。

“您无非是建议我到那所修道院去当修士,不是吗?不管我多么敬重您,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好吧,甚至不瞒您说,在我意志薄弱的时候,我心中已经闪现过这个想法:一旦把这份东西公之于众后,不如离开人群,先到修道院去暂时躲一躲。但是我立刻对这样的卑劣做法感到脸红。但是,落发当修士——甚至在我最害怕、意志最薄弱的时候,我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念头。”

“您并不需要进修道院,并不需要落发,您只需做个秘密的见习修士,不公开,甚至可以这样,完全照旧,过您的世俗生活……”

“不,吉洪神父。”斯塔夫罗金厌恶地打断他的话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吉洪也随之起立。

“您怎么啦?”他突然叫道,几乎恐惧地注视着吉洪的脸。吉洪合十当胸,站在他面前,一阵仿佛由于巨大的恐惧而引起的痛苦的痉挛,刹那间掠过他的面部。

“您怎么啦?您怎么啦?”斯塔夫罗金反复道,一边冲过去想搀扶他。他似乎觉得吉洪就要摔倒。

“我看到……我仿佛真切地看到,”吉洪用一种洞察灵魂的声音,并带着一种强烈的悲怆的面容感叹道,“您这个可怜的、堕落的青年,从来没有像眼下这一刻那样,站得离可怕的犯罪这么近!”

“您先别急!”为他感到惊恐不安的斯塔夫罗金断然地一再说,“我也许会放弃这个念头的……您说得对,我也许会受不了的,我在愤恨中还会再犯罪……这话全对……您说得对,我放弃还不行吗。”

“不,不是在这份东西公布之后,而是在公布之前,也许在迈出这伟大的一步的前一天,前一小时,您会急忙去再犯罪,认为这才是出路,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将这份东西公之于众!”

斯塔夫罗金由于愤怒,几乎由于恐惧,甚至发起抖来。

“这该死的心理学家!”他突然疯狂地打断了他的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修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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