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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凶(4)



  这番话说得我的心粉碎成了几瓣!

  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自己,因为我比她更害怕——害怕转眼失去这美好时刻,害怕不能再拥抱她的身体,害怕接下来一辈子孤独。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机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的手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真的拥抱着她吗?真的共同度过了一个美好夜晚?真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山盟海誓?这个曾在我眼前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的高贵女子;这个身后是古老的兰陵王家族,不为人知的全球首富的千金小姐;这双凡间难觅的混血眼睛,来自两千年前丝绸之路的双唇——真属我所有了吗?

  为什么不是一个梦?为什么不是一次幻想?为什么要成为真实的记忆?

  因为一旦真实就无法抹去,会在多年以后浮上眼前,会在生命终点缠绵心底,无比遗憾无比怅然地死去。

  我恨自己让这一切成为现实,恨自己把她拖入我的旋涡,恨自己从今往后的生命里,就再也少不了一个名字。

  “莫妮卡,我恨自己!”

  “别这么说。”她封住我的嘴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感谢你实现了我的选择。”

  “要说感谢的是我。”我苦笑一声,看着窗玻璃上映出自己的脸,“一年多以前,当我还是天空集团的小职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象,能这样和你在一起。”

  “永远不要低估自己。”

  “亲爱的,感谢你用心爱着我。”

  说完这句话我又沉默了,回头看着这间小小的卧室,是最后的伊甸园吗?

  “快点起床!我给你做早餐!”

  莫妮卡把我拖出房间,简单洗漱整理一番,便去附近超市买些吃的。

  我独自留在房里,面对卫生间的镜子,下巴已爬满胡渣,牛仔似的粗犷风格,就像三十岁成熟男人。

  通缉令上的照片是刮净胡子的,我想索性把胡子留得更长,掩饰原来的相貌。

  匆匆洗了个热水澡,从嫉妒疲倦中恢复,用电吹风弄了个豪放发型。

  楼下响起一阵脚步声,我紧张地躲藏在门后,却听到莫妮卡的声音:“亲爱的!”这已是莫妮卡做饭的最高水平,却是我这一年来最丰盛的早餐。

  吃完,饱饱地躺在佳人怀中,她的脸颊摩擦我的胡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她打开随身小包,掏出一把黝黑的家伙。

  “手枪!”

  看着这把黑色的金属,就想起漆黑的地道,散发尸臭的阿帕奇,射死童建国的手枪,冰冷地顶住我的额头。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真的假的?”

  莫妮卡的神情很是冷静:“当然是真家伙!保镖给我的,我想如果你逃出来的话,这东西或许有用。”

  “枪可不是女孩的玩具。”

  “开玩笑!小男孩。”她摸了摸我的下巴,“我二十岁就拿到了持枪证。”

  “我从摸过枪。”

  想起阿帕奇顶住我脑门的家伙,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惧。

  “我教你!”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将沉甸甸的枪塞进我的手心。

  手把手教我退出弹匣,卸下子弹再装回去,将弹匣送入弹匣仓,拉套筒将子弹上膛。

  机械地完成这些动作,最后被她抱住双手,抬起来对准厨房墙壁,挂着一面飞镖靶心。

  “当心!”我的冷汗出来了,“你不会真的开枪吧?邻居听到会报警的!”

  莫妮卡并不理会我的警告,迅速帮我校好准星,三点一线直指靶心十环。

  “砰!”

  不是枪声,而是她嘴里发出的声音,随后是轻轻的笑声。

  我这才喘出一口粗气,赶快把手枪放下来:“大小姐,你真是本性难该。”

  “别生气嘛!我天生胆子就大,老爸说我前生是个男孩。”

  “那我们现在搞断背吗?”

  “切!”她对我做个个鬼脸,“你会用枪了吗?最后只要抠下扳机,子弹就会旋转着飞出枪口,打穿对方的脑袋。”

  “我会了,但不到最危险的关头,绝不会随便拿出来的。”

  “没让你端着枪满大街乱跑。”她给枪上了保险,小心放在枪套内,别在我贴身口袋里,“试着走一走,会把腰磕疼吗?”

  “没有,只是冷冷硬硬的,像身体里长了个东西。”

  “什么叫枪?本老不就是这样吗?”

  她说得我有些脸红,无奈地退到客厅,隔着窗帘看着外面,安静的街道空无一人,我们还未被发现。

  莫妮卡追到我身后,双手绕过我的胸口抱住,柔声问道:“你有没有计划?”

  “有。”

  “快点告诉我啊!”

  “摆脱通缉的唯一可能,就是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为自己洗刷清白。”

  “怎么才能做到?”

  我看着窗帘缝隙间的天空,喃喃地说——

  “重返杀人现场。”

  下午。

  天色难得阴沉,秋风卷起落叶,街头更见萧瑟。

  莫妮卡开着一辆租来的福特车,坐在她身边的人则已完全换了模样。

  副驾驶侧的反光镜,可以照出我的半边脸,几乎全被金色络腮胡覆盖,只剩下一双中国人的眼睛。

  一路有不少警车巡逻,搜索范围已扩大到城市,差不多每个便利店门口,都张贴着我和童建国的照片。有个警察特意朝我们多看几眼,但谁都没把我们拦下来,全拜我的这身装扮所赐。

  车子在城市边缘停下,依然是荒芜人烟的道路。大风吹来漫天黄沙,整个事业雾蒙蒙的,笼罩着两栋孤独的公寓楼。

  杀人现场。

  一年前的黑夜,我被人欺骗来到这里,踏上这栋灰暗的楼房,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一年后的下午,我和莫妮卡悄然来到,遥望风沙中的承包,但愿有通往自由的钥匙。

  虽然,白天和晚上相差很大,但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却始终未曾改变。也许有某些被忽略的痕迹,也一直没有消失过,这也是我现在唯一的希望。

  莫妮卡照旧是风衣装扮,而我则是西部片行头——牛仔帽、牛仔衣、牛仔裤、牛仔靴,更想马丁.路德市郊区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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