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旅客(7)
时间:2022-03-04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点击:次
沙托夫抓过来一看——一张五卢布的钞票。 “真的,我爱莫能助,哪怕杀了我,我也拿不出来,后天我如数给您,可现在我实在爱莫能助。” “不给我就不走!”沙托夫又吼起来。 “好,再给您点,再给您点,您瞧,又给了您一张,再多我就拿不出来了。哪怕您喊破嗓子,我也拿不出来,说什么也拿不出来了;拿不出来了,拿不出来了!” 他气得发疯,走投无路,满头大汗。他又给的两张钞票都是一卢布的。共才拿到七卢布。 “你给我见鬼去吧,我明天再来。利亚姆申,如果您不准备好八个卢布。看我不揍扁了您。” “可我根本就不在家,傻瓜!”利亚姆申迅速寻思道。 “等等,等等!”他向已经抬腿要跑的沙托夫的背影狂叫。“等等,您回来。请问,您刚才说,您老婆回来了,是真的吗?” “混蛋!”沙托夫啐了口唾沫,便撒开两腿往家里跑去。 四 我要指出,阿林娜·普罗霍罗芙娜对于昨天会上通过的决定谋杀沙托夫一事毫无所知。维尔金斯基回家后,震惊得人都瘫了,不敢把通过的决定告诉她,但是终究忍不住,向她透露了点口风——也就是韦尔霍文斯基告诉他们的关于沙托夫一定会去告密的全部消息;但是他又立刻申明他根本不相信这消息。阿林娜·普罗霍罗芙娜听后非常害怕。这就是为什么当沙托夫跑来请她的时候,尽管她昨夜为了替一个产妇接生忙了一通宵,已经很累了,还是立刻决定前去的原因。她一向坚信,“像沙托夫这样的坏蛋,是什么有损人格的卑鄙下流的事都干得出来的”;但是玛丽亚·伊格纳季耶芙娜来了却使她对这事换了一个看法。沙托夫惊慌的模样,他一再请求时走投无路的口吻,他恳求她前去帮忙时的神态,都表明这个叛徒在感情上有了转变:一个仅仅为了害别人而不惜卖身投靠的人——似乎应该具有同现在的实际表现不同的另一种神态和腔调。总之,阿林娜·普罗霍罗芙娜决定亲自前去用自己的眼睛把一切看个仔细。维尔金斯基对她的这一当机立断感到很满意——好像从身上卸下了五普特的重担!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希望:他觉得沙托夫的神态根本就不符合韦尔霍文斯基的推断…… 沙托夫没有猜错,他回家后发现阿林娜·普罗霍罗芙娜已经在Marie的身边了。她一来就轻蔑地把站在楼梯下面的基里洛夫赶走;向Marie匆匆地作了自我介绍,可是Marie却不承认过去认识她;玛丽亚·伊格纳季耶芙娜发现她“情绪十分恶劣”,即满腔怨恨、心灰意懒、“十分沮丧和万念俱灰”——可是不到五分钟她就断然压倒了她的所有反对意见。 “您怎么老说您不愿意要价钱高的助产士呢?”她说道,刚好这时沙托夫走进来,“完全是废话,由于您的状况不正常,所以才会产生这种错误的想法。让一个什么老太婆,普通的乡下娘们来帮您忙,您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不会有好结果;这时候引起的麻烦和花销就比请个价钱高的助产士要高了?您怎么知道我是个价钱高的助产士呢?您可以以后再付钱嘛,我决不会多要您的,可是我能保证您顺产;有我您就死不了,比您糟的我都见过,多了去了。再说生下来的孩子我明天就可以把他送进孤儿院,以后再送到乡下去抚养,这不一了百了了。到时候您恢复了健康,找个力所能及的工作,在很短的时间内,您就可以偿还沙托夫的房钱和一应花销,根本就要不了许多……” “我不是这意思……我无权增加他的负担……” “这是一种合情合理的公民感,但是,请相信,要是沙托夫从一位异想天开的先生变成一个哪怕有一点点像是有正确思想的人,那就几乎根本不用花钱。只要他不干傻事,不是又打鼓又吹号,伸长了舌头,满城乱跑就行。不抓住他的两只手,天亮前他准会把我们这里的所有大夫说不定都叫起来;他把我那条街上的所有的狗都弄得汪汪叫。根本用不着请大夫,我已经说过我敢打保票,至于老太婆,说不定倒可以雇一个来伺候您,这花不了几个钱。不过,他本人也可以派点用场,而不是仅仅会做蠢事。他有手,有脚,可以让他跑跑药房,让他做好事是不会对您的感情有任何损害的。见鬼,这算什么做好事!难道不是他把您弄到这地步的吗?难道不是他出于想娶您的自私目的,使您跟那个您在那儿当家庭教师的人家吵翻了吗?要知道,我们也听说了……不过,他本人刚才却像个疯子似的跑了来,大叫大嚷,嚷嚷得整条街都听见了。我从来不死乞白赖地缠住人家,我到这里来纯粹是为了您,我这样做是出于我们的人必须团结一致这一原则;我还没有走出家门就向他申明了这一点。如果您觉得我是多余的,那就再见;只要不出乱子就行,其实这点乱子是很容易消除的。” 她说罢甚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Marie是那样束手无策,是那样痛苦,应当说实话,她是那样害怕即将发生的事,因此她不敢放她走。但是这女人却使她突然感到可恨:她说的根本不对,她Marie心中想的也根本不是这事!但是有可能死在没有经验的接生婆手里这一预言,终于战胜了她的憎恶。可是从这时起她却对沙托夫更苛求,更无情了。以至事情发展到后来,她不仅不许他看自己,甚至也不许他面对她站着。她的痛苦越来越厉害了。诅咒,甚至谩骂,也变得越来越狂暴了。 “唉,那我们就撵他走,”阿林娜·普罗霍罗芙娜断然道,“他吓得面如土色,只会让您看了害怕;面孔白得像死人一样!您要干吗?真是的,可笑的怪人!真滑稽!” 沙托夫没有回答;他拿定主意什么也不回答。 “我在这种情况下见过许多笨头笨脑的父亲,也跟快要疯了似的。但是,要知道,那些人起码……” “别说话啦,要不就扔下我,让我死了拉倒!一句话也不要说啦!我不要,不要!”Marie大叫。 “一句话不说,那可办不到,如果您不是自己失去了理智的话;您处在这种状态下,我就是这么看的。起码得问问有关的事:请问,您准备了什么没有?沙托夫,您来回答,她顾不上。” “请问,究竟需要什么?” “这就是说,您什么也没有准备。” 她列举了一切最必需的东西,应当替她说句公道话,她仅限于列举那些最必不可少的东西,让人听了都觉得寒碜。有些东西在沙托夫的房间里找到了。Marie掏出钥匙,递给了他,让他在她的手提包里找找。因为他的手抖得很厉害,所以他在开这把他不熟悉的锁时,磨蹭的时间比平常开锁略长了些。Marie马上就火了,但是当阿林娜·普罗霍罗芙娜冲过去想把他手里的钥匙夺过来时,她又无论如何不让她看自己提袋里的东西,她任性地又哭又闹,坚持要沙托夫一个人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