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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志欲酬湖海愿 知音谁识坎坷人(3)



  说道:“大约在两月之后。”谷之华道:“在什么地方出海?”金世遗道:“准备在青岛唠山脚下的一个海港出海。怎么,你愿意与我同行么?”谷之华徵笑道:“不,我是想替你打探李沁梅的消息,万一在这两个月之内,我探访得她下落的话,我会赶到青岛去见你。不过这希望甚属渺茫,只怕要等到你从海外归来再说了。”轻轻的摆脱了金世遗的手掌,说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咱们到了此刻也该分手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金世遗但觉心头沉重如山,谷之华问他还有什么话说,地想回答的是:再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可是此刻他还能说什么呢?他其实不能邀她一同出海,因为他还有厉胜男的约会。要是她答应的话,他反而为难了。

  而他和厉胜男之间的事情,却又是他曾向厉胜男允诺过,决不能对别人透露的。要说他欠了李沁梅的债,同样的他也欠了厉胜男的债。不同的是:李沁梅是他渴欲一见的债主,而厉胜男则是他想尽办法躲避,却又不能躲避的债主!

  金世遗叹了口气,道:“谷姑娘,你自己珍重,别人的误解,一时的得失都不要放在心上。”

  谷之华道:“好,你这几句话胜于万语千言,我会记在心里。”

  两人都自觉得心中难舍,可是却终于不得不分手了。

  谷之华离开了金世遗,一路怅怅惘惘,想起自己的身世,其实和金世遗甚是相同。金世遗在这世界上没有亲人,而她呢,则有父亲比没有父亲更坏,她自幼即是孤儿,但现在却才真正尝到了孤独的滋味。

  谷之华怅怅惘惘,一口气走了几十里路,眼看红日沉西,天色将晚,好在前面有个小镇,便赶到镇上投宿。

  这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客店,内外只是两进,总共只有五六间客房,铺面、客厅、饭厅合用,谷之华进店的时候,有七八个客人正在厅子里吃晚饭,忽见一个漂亮的少女进来,登时都亮起了眼睛。

  客店的掌柜是一个怕事的老头儿,见谷之华是个单身女子,且又腰悬佩剑,有点顾虑,期期艾艾的说道:“小店的房间都,都……”他本来是想说“都客满了”,但眼前只有寥寥几个客人,不便扯谎,于是改口说道:“都,都已给客人定下了。”这小镇歆不是交通要道,达官贵人又不会住这种地方,一听便如是假。,谷之华也有一些江湖经验,猜到了主人的心意,微微笑道:“既是定下,客人今晚未必使到,先挪一间给我吧。”掌柜忙这:“这可不行,若是客人到了,我们要赔双倍的定金。”谷之华笑道:“我给你三倍房钱。”伸手到怀里一掏,岂知她这次走得匆忙,根本连衣物都没有收拾,随身并没带有银子,只有几颗作为饰物用的金钮扣,她前几天检了出来,想钉在一件汗衫上的,无意中藏在身上,便掏了一颗出来,说道:“你给我一间上房,弄几味小菜,有多的给你。”这颗金钮扣有一钱多重,足值五两银子。掌柜倒是个识货的人,在手里一掂,便知是十足的亦金,虽然因此疑心更重,但却敌不过金子的诱惑,登时换了笑容,连忙说道:“行,行,我把王大官人定的一间客房让给姑娘便是。”

  小镇上几曾见过这样阔绰的人,且又是个漂亮的单身女于,但听得客人们鄱在窃窃私议,谷之华也不放在心上。忽然在嘈嘈杂杂的议论声中,听得有人用江湖“唇典”【术语】说道:“大师兄,你瞧这女子是什么路道?”另一人道:“别管闲事,她不是咱们所要找的正点儿!”先前那个人道:“江湖上会武功的女子有限,或者有些关系也说不定。”他的向伴嘘了一声,原来谷之华正在转过头来看他们。但见两个相貌颇为特别的人,一个是高个子,太阳穴徵徵凸起,另一个身材发胖。眼光却炯炯有神,那个胖子的脸上正流露着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气。原来此际他心中正在想道:“大师兄也忐谨慎了,咱们说得这样细声,且又是用江湖唇典,难道还怕这女子听了去吗?”他岂知谷之华学的是上乘内功,耳目都比常人灵敏十倍,早已将他们的说话,听得清清楚楚。

  谷之华进了房间,细细一想,但觉这两个人的对话,可疑之处甚多。

  听他们的说话,他们似乎是要寻找一个会武功的女子,而这个女子又不是他们怎样熟悉的人,并且从语气之中隐约可以感到,这个女子大约是他们的仇敌。

  谷之华在他们的对话里发现了几个可疑之点,第一,他们对于所要寻找的女子,既然并非熟悉,却又何以含有敌意?这女子是他们的仇敌呢?还是他们仅仅是代友寻仇呢?第二,诚如他们所说,江湖上武功好的女子有限,谷之华在心中一算,现在武林之中,武功最好的女子要算是冯瑛、冯琳姐妹,且又隐居天山之上,纵使有人与她们有仇,也未必有胆去找她们,更不会请这样的两个人在江湖上盲目乱找。除了冯瑛冯琳姐妹之外,其次便是冰山天女与她们的掌门师姐曹锦儿,这两个人也还不配做她们的敌手。冉其次是四川暗器名家唐赛花婆媳,这两人年纪大老,媳妇也已有五十开外,早已闭门封刀,不在江湖行走,纵有仇家,他不至于到这个时候才去报仇,而且也不应在江湖寻找。谷之华算来算去,将黑白两道中有名气的女子都算到了,不是这样不对,便是那样不对,似乎没有一个像是这两个家伙所要寻找的人。最后想到了李沁悔,但李沁梅年纪轻轻,又一向在父母庇护之下,从不会在江湖上闹事,她又怎会轻易结下仇家?

  谷之华想来想去,猜想不透,心中哑然失笑:“我自己的事情还管不了,何必费神去多管江湖上的闲事。”

  想起了自己的事情,谷之华心绪不宁,自己已被逐出邙山派的门墙之外,等如无家的孤儿,今后将向何处?但念头一转,又想到了金世遗,金世遗不是早已在江湖上飘泊了十多年吗?还不是那么过了。

  可是她日间受了那么重大刺激,虽然自开自解,终究心乱如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睡不着,她觉察好几次有人从她的房门口悄悄走过,她自己也知道她进店之时,摸出金钮扣当作房钱,犯了江湖上“钱财不可露眼”之忌,但她身怀绝技,却也不以为意。

  静夜之中,忽听得有谈话声音传入耳鼓,正是那两个人的声音。这间客店地方侠窄.谷之华和他们虽然隔了三个房间,但她耳朵极灵,对他们微细的话声仍然隐约可辨。但听得一个声音说道:“听说昨日是独臂神尼的五十忌辰,武林中人前往祭扫的不少,莫非那个姓李的女子也去了?”另一个声音道:“她若是前往邙山,咱们就不可到邙山上追踪。只可在这里等候。”先前那声音笑道:“吕四娘已死,尚何须对邙山派如此惧怕?”谷之华心头一震,既是“邙山派”,又是“姓李的女子”,不禁特别凝神,可是这两个人的声音愈说愈小,断断续续,听得不大清楚。谷之华索性起来,到他们的窗下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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