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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翘首以待(3)

“也请您允许我在您的捐款簿上签名认捐。您刚才说的话我一定转告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我将亲自去求他。”

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回家的时候像鬼迷心窍似的完全被迷住了;她死心塌地地站到了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一边,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非常光火;而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可怜见的,坐在家里,什么也不知道。

“我爱上她了,我不懂我过去怎么会对这个女人产生这么大的误会。”她对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以及傍晚时分跑来看她的彼得·斯捷潘诺维奇说。

“您还是应该跟我爸爸言归于好,”彼得·斯捷潘诺维奇说,“他有点垂头丧气。您把他完全打发到厨房里去了。昨天,他迎候您的马车回来,向您鞠了一躬,可您却扭头就走。要知道,我们要把他推到前面去;我对他还有些打算,他对我们还可能有用。”

“噢,要他发表演讲。”

“我不是仅仅指这件事。而且今天我还想亲自去找他。就这样告诉他?”

“如果您愿意的话,请便。不过,我不知道您会怎么安排这事,”她犹豫不决地说道,“我本来打算亲自去跟他解释一下,我想先定一下日子和地点。”她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我看,定日子倒大可不必。我简简单单地转告他就是了。”

“好吧,您去转告他吧。不过请您加上一句,就说我一定会给他定个见面的日子的。一定加上。”

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得意地微笑着走了。总之,就我记忆所及,他在这段时间里脾气似乎特别坏,甚至十分放肆地几乎对所有人都做出一种非常不耐烦的举动。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跟他计较。总的说,形成了这样一种意见,似乎应当对他另眼相看。我要指出的是,他对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的决斗非常气愤。这事太突如其来了,把他搞得很被动;当别人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他气得甚至面孔发青。这事可能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他直到第二天才知道这事,这时已经尽人皆知了。

“要知道,您没有权利跟人决斗。”已经是第五天了,他偶然在俱乐部里遇见斯塔夫罗金,对他悄声道。有意思的是,在这五天中,他们竟没有在任何地方见过面。尽管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几乎每天都跑去找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

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摆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默默地看了看他,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没有停步,径自走了过去。他穿过俱乐部大厅向酒吧走去。

“您还去找过沙托夫……您还想把玛丽亚·季莫费耶芙娜的事公开。”他跟在他后面跑,仿佛心不在焉似的抓住他的肩膀。

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突然抖动了一下肩膀,把他的手甩了下来,并且迅速向他转过头去,皱紧眉头,样子很可怕。彼得·斯捷潘诺维奇看了看他,满脸堆笑,笑容古怪。这一切只持续了一刹那。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继续向前,走了过去。

他离开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以后就立刻跑去找他爸,他之所以如此来去匆匆,仅仅因为恨,要为一件他先前受到的侮辱报仇雪恨,而对他所受的这窝囊气我至今还一无所知。问题在于,在他俩最近一次见面的时候,即在上星期四,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竟用棍子把彼得·斯捷潘诺维奇赶了出去,不过他俩的争论是由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自己挑起的。这事他当时瞒着我;但是现在,当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带着他那一向傲慢得近乎天真的嘲笑跑了进来,而且还用他那令人不快的、充满好奇的、东张西望的目光扫视着房间四角的时候,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立刻向我打了个暗号,让我留在屋里,不要走。这样一来,他们父子俩的真正关系就全部暴露在我面前了,因为这一回我听到了他俩的全部谈话。

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两腿伸直斜躺在沙发榻上。从上星期四起,他瘦了,脸色也变黄了。彼得·斯捷潘诺维奇以一种随随便便、不拘形迹的姿态坐在他身旁,毫无礼貌地盘腿坐在沙发榻上,而且占了很大一块地方,对父亲显得一点也不尊重。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默然而又尊严地往一边靠了靠。

桌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这是一本小说《怎么办?》。唉,我应该承认我们这位朋友有一种奇怪的畏首畏尾:他幻想他必须走出离群索居的状态,横刀跃马,进行最后的战斗,而且这种幻想越来越占上风,但是这仅仅停留在他那受到诱惑的想象中。我明白他之所以弄来这部小说并研究它,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一旦与那些“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者”发生无疑的冲突时,能够预先知道他们根据他们的“教义问答”将会采取怎样的手段和论据,这样他就可以做好准备,在她眼前把他们这帮人洋洋得意地统统驳倒。噢,这本书使他感到多么痛苦啊!他有时候难受地把这本书甩到一边,从座位上跳起来,几乎像发狂似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我同意作者的基本思想是对的,”他十分激动地对我说,“但是,要知道,这就更可怕!跟我们的思想一样,正是我们的思想;我们,正是我们第一个播种了这一思想,并使它生长壮大,成了婆娑大树,再说,在我们之后,他们自己又能说出什么新东西呢!但是,上帝,这一切他们又是怎么表达的,怎么歪曲的,又是怎么被弄得面目全非了啊!”他用手指敲着书叫道。“难道我们孜孜以求的就是这样的结论吗?谁又能从这里看出最初的思想呢?”

“开窍了吧?”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得意地微微一笑,从桌上拿起书,看了看书名。“早就该这样嘛。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可以给你带些更精彩的书来。”

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匆匆说明了他的来意。不用说,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大吃一惊,他以一种掺杂着异常愤怒的恐惧听他继续讲下去。

“而且这个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竟指望我上她那儿去讲演!”

“就是说他们根本就不十分需要你。相反,这不过是为了给你个面子,并以此拍拍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的马屁。但是,不消说,你也不敢不去讲演。同时我想,你自己也巴不得去呢,”他冷笑道,“你们这帮老家伙全都自负得要命。不过,你听我说,千万不要讲得太枯燥了。你准备到那里去讲什么呢?讲西班牙史?你在两三天前先拿给我看看,要不然,你也许会让大家打瞌睡的。”

这些讽刺挖苦的话说得很粗鲁,急匆匆的,也说得十分露骨,分明早有预谋。他摆出那副样子似乎在说,跟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也没法用另一种更委婉的语言和办法说话。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对这侮辱坚决地继续视而不见。但是告诉他的种种事情却对他产生越来越震撼的印象。

“她亲自,亲自让……您把这事告诉我的?”他脸色苍白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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