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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顶聪明的毒蛇(10)

“关于这里的匿名信我已略有耳闻,”彼得·斯捷潘诺维奇突然活跃起来,“您放心,我一定给您把这些坏蛋找出来。”

“但是您无法想象这里开始酝酿着怎样的阴谋!他们还拼命折磨我们可怜的普拉斯科维娅·伊万诺芙娜,凭什么要折磨她呢?我亲爱的普拉斯科维娅·伊万诺芙娜,今天我也许太对不起您了。”她在一种宽宏大量和令人感动的冲动下又加了一句,但是又不无某种得意洋洋的讥讽神态。

“得啦,她姨,”普拉斯科维娅·伊万诺芙娜不乐意地咕哝道,“我看呀,这一切该结束啦;说来说去也说得太多啦……”说罢,她又胆怯地望了望丽莎,但是丽莎却望着彼得·斯捷潘诺维奇。

“可是这个可怜的,这个不幸的人,这个失去了一切、仅仅保留了一颗心的疯女人,我现在打算收她做义女,”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突然感慨系之地宣布道,“这是我打算神圣履行的义务。从今天起我就担当起保护她的责任!”

“这在某种意义上说甚至是一件好事,您哪。”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完全活跃了起来。“对不起,我方才没有把话说完。我要说的正是怎么呵护她的问题。您可以想象得到,当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走了以后(现在我就从我刚才停下来的地方开始讲,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这位先生,就是这位列比亚德金先生,顿时便自以为他有权毫无保留地处理规定给他妹妹的全部生活费;而且他还居然这么做了。我不十分清楚,当时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是怎么安排的,但是过了一年,他从国外回来之后,才知道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因而不得不另作处置。个中详情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自己会告诉您的,不过我知道,这个很有意思的女人被安置到某地的一所偏僻的修道院里,甚至生活得极舒服,而且在友好地照看下——您明白吗?您猜列比亚德金先生思虑再三,准备怎么办?他先是想尽一切办法到处寻找人们把他妹妹这棵摇钱树到底藏哪儿了,直到不久前他才达到目的,把她从修道院里领了出来,他提出他对她拥有某种权利,并把她直接带来这里。他在这里非但不养活她,还打她,虐待她,最后又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从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那里弄到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钱,便立刻去酗酒狂饮,他非但不知感激,反而放肆地向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无端挑衅,提出一些无谓的要求,并威胁说,如果不把生活费预付给他,并直接交到他手里,他就要上法院告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这样一来,他就把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自觉自愿的恩赐当成了他应交的贡赋——您能想象得到吗?列比亚德金先生,我刚才在这里讲的情况是否统统属实?”

大尉本来一直默默地站着,低垂着眼睛,这时迅速向前跨了两步,满脸涨成了紫赭色。

“彼得·斯捷潘诺维奇,您对我也太残酷了。”他说道,又似乎猝然打住。

“这怎么是残酷呢,为什么,您哪?但是,对不起,关于残酷或者宽厚,咱们以后再谈,现在我请您仅仅回答第一个问题:我刚才讲的是否统统属实?如果您发现与事实有出入,可以立刻申明。”

“我……您自己,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大尉咕哝道,说了一半便卡壳了,闭上了嘴。应当指出,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坐在圈椅里,跷着二郎腿,而大尉则毕恭毕敬地站在他面前。

彼得·斯捷潘诺维奇看来很不喜欢列比亚德金先生的动摇不定;他的脸气得跟抽风似的都变形了。

“您当真没有任何事情想要申明吗?”他微妙地看了看大尉,“如果是这样,那就劳您大驾,大家都等着哩。”

“彼得·斯捷潘诺维奇,您自己也知道,我是什么话也不能说的。”

“不,这事我不知道,甚至第一次听说;为什么您不能公开申明呢?”

大尉一声不吭,低头看着地面。

“让我走吧,彼得·斯捷潘诺维奇。”他断然道。

“您可以走,但是必须先回答我提的第一个问题:我说的话是否全部属实?”

“都是真的,您哪。”列比亚德金瓮声瓮气地说道,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这个硬逼他承认的人。甚至两边的太阳穴都冒出了汗珠。

“统统是真的?”

“统统是真的,您哪。”

“您不觉得有什么话要补充,要说吗?如果您觉得我们做得不公道,您可以把这指出来;您可以抗议,您可以公开申明您的不满。”

“不,我没有什么话要说。”

“不久前,您是不是威胁过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

“这……这,这是因为我喝多了,彼得·斯捷潘诺维奇(他突然抬起了头)。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如果家族的清白名声以及心灵无端蒙受的耻辱,在人们心中不平而鸣,那,难道这也能怪人家吗?”他吼道,突然又像方才一样忘乎所以起来。

“那您现在酒醒了吗,列比亚德金先生?”彼得·斯捷潘诺维奇目光锐利地看了看他。

“我是……清醒的。”

“您刚才说的家族的清白名声以及心灵无端蒙受的耻辱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任何人。我也不想说任何人。我是说我自己……”大尉又蔫了。

“您听到我说您和您的行为的许多话,大概很不高兴,是不是?您的脾气很大,列比亚德金先生。但是对不起,要知道,我还根本没有说到您的行为的真实情况哩。我会谈到您的行为的真实情况的。我会说的,这是很可能发生的,但是,要知道,我还没有开始照实说呢。”

列比亚德金打了个哆嗦,两眼恶狠狠地盯着彼得·斯捷潘诺维奇。

“彼得·斯捷潘诺维奇,现在我才开始渐渐清醒过来!”

“唔。是我叫醒您的?”

“是的,是您叫醒我的,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四年来,我一直在云遮雾罩下沉睡不醒。现在我总可以走了吧,彼得·斯捷潘诺维奇?”

“现在您可以走了,只要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本人不认为有必要……”

但是她摇了摇手。

大尉鞠了个躬,向房门口跨了两步,又突然停下来,把手贴近心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有说,迅速跑了出去。但是恰好在房门口与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撞了个满怀;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往边上靠了靠;大尉不知怎么倏地浑身缩成一团,在原地呆立不动,就像兔子碰到蟒蛇似的,两眼死死地盯着他。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稍等片刻,伸手把他轻轻扒拉到一边,走进了客厅。

他很快活,也很平静。也许,他刚才发生了一件我们还不知道的大喜事;但是,他甚至似乎还对什么事感到特别得意。

“你能原谅我吗,Nicolas?”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忍不住问道,她急忙站起身来,上前迎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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