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鹑火宅【悬疑推理】(2)

  姐姐曾韶乐,前一天被城里的大姑婆家接去了,据说要住上十天半月。而爹娘,则应邀去了西江上游封州的亲戚家,小玉原本是要跟去的,却因为着了些五月的暑毒时气,脖颈出疹、背心发热,只能被留在家里。
 
  “哎!”曾小玉把脸埋到臂弯里。
 
  “咚咚咚咚——”
 
  围墙之外,远远传来江面龙舟试水的鼓点。
 
  虽说过两日就到端午赛龙舟,但这些人夜晚也要在江上练划么?
 
  曾小玉想着,攀上二楼顶上的花棚架子,站在坊间民居的最高处。
 
  眼前的情景恍惚像梦境:江上低垂的弦月,几乎剪破江堤边朦胧的屋脊,细碎喧哗的矮小身影穿梭其间,人们手提闪闪烁烁的光点,是竹篾、彩纸撑起的各色灯笼,无忧无虑的嗓音唱出陌生的童谣。
 
  曾小玉看得怔住了。等她反应过来,才发觉视野中的另一端,有处异样的红光直冲上天——
 
  “走水啦!走水啦”
 
  紧接着有人敲锣大喊。
 
  禹门坊的东南角,莫名燃起的大火,瞬间如浇油般蹿起数丈高,远望去就如火树银花般耀眼。
 
  江堤另一端的提灯孩童,停顿住歌声,想是被火光吓住了,转而无声地踯躅后退,但其中一个略高的身影好像被火光吸引,反倒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看,虽然隔得很远,可那夜火中薄薄的青影,有些眼熟。
 
  有人呼救,但“哔啪”作响的木梁爆裂,随即崩塌掀起尘土,将一切掩埋下去。
 
  那个青影也倏忽不见。
 
  出事的火宅,正是禹门坊二巷陈三家——就是夜捕遇到曾公墓前石人过河的那个陈三。
 
  陈家三口人,陈三和媳妇以及四岁的幼子,尽数都毙命屋中。清晨,人们在余烬中清理出二大一小的焦炭人形。
 
  大家唏嘘之下,都觉得奇怪,最初起火时,如果陈三立刻带着家人逃出,应该不会来不及啊。周围邻里有人说,起火后虽听到屋中陈三呼喊,但想要去救人时,房梁瞬即就崩塌了——房梁怎会这么短时间就断?莫非房梁被白蚁蛀空?或者屋中的人想收拾几件细软,前后一耽搁,便酿成惨祸?
 
  官府派人来带走尸体,典史对邻居逐一探问,都说那火是突然蹿起的,当时江上还有坊间的壮丁们在练划龙舟,要说可疑的人……对了!最近坊间确实来了一些外人,就是那帮跳月人杂耍戏班子!
 
  这些人偏就是晦气!想来上一年,也是这端午节时间,崇天塔出事前,本地大户骆家老爷出钱请他们来塔下七日跳戏,说是祭奠过去建塔时因事故横死的匠人,谁知连演七日,没见好的功果,又死了更多的人……总之跳月人出现绝不会有好事!
 
  官府派人来捉拿阿端时,骆小玉正在听他吹笛。
 
  他的笛声,时而和着雨水,若溪水丁零,时而又低落流去,像风雨敲碎的草叶、汇进砖隙中的泥土。
 
  阿端脸上仍是冷僻疏离的神气,大半张脸隐没在斗笠和蓑衣中。听骆小玉曾是跳月人的姨娘说,阿端尚在襁褓时,爹娘就没了,所以性子冷清,跳月人班主留下阿端这颗独苗,一心要他将来继承戏班,因此自小磨炼就十分严苛。阿端今年十五,比骆小玉大一岁的年纪,却跟个老成的大人似的。
 
  就在这时,大院门外突然闯进几个人,定睛看却是提着啷当铐锁的皂隶。
 
  为首一个站定便大声喝问:“跳月人阿端何在?”
 
  笛声戛然而止。阿端站起身,面色却意外地冷静,上前几步:“我就是。”
 
  “哦?”皂隶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昨夜好几人看到你提着灯火在出事的陈三家附近出现,结果陈三家三口人当晚被烧死……你跟咱到衙门去一趟吧。”
 
  “哎?怎的又要带走阿端?”几个听到声讯的跳月人都冲出来,护住阿端,“去年你们就差点诬陷阿端杀了人,怎么今年又来?”
 
  皂隶倒仍是去年那几个差人,只得好言解释:“我等也只是照章办事,若真无为非作歹之事,问清楚自然会将他放回的。”
 
  一旁骆小玉的姨娘,从袖中取出银袋倒出一把钱走过去,塞到差人们手中:“阿端没做歹事,去也不怕,只愿几位差爷担待些,一点茶钱但求笑纳,只是别叫孩子吃什么苦头。”
 
  众人这才不争执,一边进去通知老班主,一边皂隶们收了钱,也就不铐阿端,只叫他跟着走去便是。
 
二、夜探
  坊间有多事之人,将陈三夜渔渡石人落水,以及庆来客栈落水鬼现身请愿的前后联系起来,觉得陈三家出事并不是巧合。
 
  衙门派了人仔细查验那大半部分烧成灰烬的房屋,只是房梁已破碎不堪,根本看不出什么动手脚的痕迹,按照左邻右舍的人描述说,当时火势邪门地猛烈。五月初正值梅雨季节,不时下雨,天气阴湿,火种本不易燃,就算不小心燃着屋里的普通物件,也不至于飞快就能蹿上屋顶,还把房梁烧断。
 
  火烧熊熊时,在外面拼命想要救陈三的,就是夜渔时跟陈三一起遇到石人渡江的陈大头。他赶到后,从邻人手里夺过斧头,一边劈那道门,一边哭喊:“三哥!三哥!你开门啊!”


作品集佟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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