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枫轩 > 原创文学 > 杂文评论 > 影评书评 >

情欲和宗教,绝对不是他真正想说的

  影片《圣母》中的教廷特使在对巴托洛梅娅刑讯逼供前,骤然说出了如下台词:“即使是圣女贞德,在这些刑具面前,也都承认了所有的罪,没必要假装你比圣女贞德更勇敢。”
 
圣母

  保罗·范霍文的《圣母》,很难不让人想起吕克·贝松的《圣女贞德》。从具体场景和情节脉络上来看,两部电影有着极为相似的一面,尤其是两个主角:她们自幼都对宗教无比虔诚、曾见识并施展过“神迹”、经历过相同的“死而复生”、深受愚昧群众的拥护、曾一度攀上地位高峰旋即又遭背叛、审判,直至都面临火刑的威胁。
 
  1999《圣女贞德》
 
  2021《圣母》
 
  而不同之处在于:贞德的行为驱动力源自亲人被杀的仇恨,血债血偿的渴望外化为战场上的国家荣耀;而贝内黛塔的动机则出于对权势的向往,其中也包括个人情欲的满足——这显然都是非常私人的欲望。
 
  童年的贞德
 
  童年的贝内戴塔
 
  因对私人欲望的着重呈现,影片《圣母》的中文译名或许就显得不大贴切,倒不如港台的译名《圣欲》。
 
  虽说《圣母》更清晰地点明了影片的意大利天主教背景,但在当下的中文舆论语境里,“圣母”二字往往有个后缀,并与“白左”连用,这就可能给一些人带来某种误解:似乎这一有史可查的“欧洲首例”女同性恋故事,能与时下大行其道的女权主义或身份政治遥相呼应。
 
  影片《圣母》改编自历史学家朱迪丝·布朗的调查报告
 
  某些评论从女性主义出发、以LGBT群体对父权和神权压迫的反抗角度来解读这部电影,不能说不对,但偏离了影片浓墨重彩的“人欲”主题。相反,港台译名可谓一语道破天机:根本就没有“圣欲”这个词,将“神圣”与“欲望”拔至同等的高度,所谓神圣的欲望,那它到底是一种神圣还是一种欲望?——这才是影片《圣母》提炼出的最大悖论。
 
  女性主义或宗教压迫,真的不会是耄耋之年的保罗·范霍文所关心的事情(或许原著如此),若从这样的角度来理解他的微言大义,多少会有些理不顺、想不通的情节。不妨详细说:
 
  表达:女权与宗教不是重点
 
  影片《圣母》当中果真有爱情吗?
 
  与《燃烧女子的肖像》《打开心世界》《菊石》等讴歌女女爱情的电影不同,贝内戴塔与巴托洛梅娅之间的“爱情生发”过程宛若干柴烈火,真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两个人:一个出生优渥,一个来自底层;一个信仰至高,一个生存至上;一个是主动离家,身体和欲望从小被压抑;一个是身陷家庭的囹圄,常年与父兄有染的乱伦者。
 
  境遇和反差如此悬殊的二人,当前者以上帝的姿态将后者拯救出来、当从未觉醒过的欲望遭遇经验丰富且被男性伤害过的欲望——这就注定二人的“爱情”是供求关系上的“欲大于爱”。我们不妨借用《兰心大剧院》中引用的尼采的说法:贝内黛塔与巴尔托洛梅娅之间“爱的不是欲望对象,而是欲望本身。”
 
  因为欲望不是“对象”而是“本身”,所以这“爱”就成了以我为中心的“本能”,来去皆由我——就像贝内黛塔起初将巴托洛梅娅的勾引当做对自身信仰的威胁时,毫不留情地任其将手伸进滚烫的开水锅;也像巴托洛梅娅再一次面临生存威胁时,像当初毫不犹豫地背叛父亲一样,背叛了自己的爱人。
 
  如此反复无常、各取所需的“爱情”,与所谓的“女性主义”到底有着多大关系呢?
 
  而认为《圣母》体现了反宗教压迫的人,则可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贝内黛塔这一角色是凭什么身份、如何打倒以教廷特使为代表的宗教权威的呢?——宗教身份。而倘若没有圣母的光环加持,以及普罗大众的盲信,她又如何能在最后一刻反攻倒算、死里逃生呢?
 
  因此,影片中展现的宗教,更多是作为政治的延伸和工具,而缺乏神学上的意义。我们看到:除了蒙昧的群众和基层的修女以外,所有手握重权的上层宗教人士,他们考虑问题的出发点都不是信仰,而是权力。
 
  佩夏的教长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往上爬
 
  就像小镇佩夏的教长,他之所以力排众议认定贝内黛塔是“天选之女”,就是想以此来提升默默无闻的佩夏的知名度。而如此一来,不但会让修道院名声大震,引来更多民众的目光,自己也有望获得教廷的经济嘉奖和晋升机会。影片中老院长菲丽西塔的一段台词可谓一语中的:
 
  正因为看得如此通透,菲丽西塔虽对贝内黛塔的“圣痕”有所怀疑,却也为了修道院的前途甘愿退位。其实再影片开场,当老院长与贝内黛塔的父亲就“贡品”的数额讨价还价时,我们大概就能了解到菲丽西塔是何许人也:她更在乎的是修道院世俗层面上的利益输送,而非对上帝的虔诚信仰。


作品集圣母影评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