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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债册(2)

黑衣妇人也笑了,道:“你的本事本来就不小。”

姬苦情道:“你那徒弟呢?”

黑衣妇人道:“海东青?”

姬苦情道:“嗯。”

黑衣妇人道:“他已带着朱泪儿和铁花娘回去了。”

姬苦情道:“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黑衣妇人一字字道:“要成大事,知道内情的人总是越少越好。”

姬苦情道:“杨子江呢?”

黑衣妇人悠然道:“要成大事,总得找几个人来做替罪羔羊的。”

× × ×

秋天已不知不觉过去,风中的寒意已渐重。

这些天来俞佩玉可说没有一天不是在紧张中度过,每天总有些不可预料的事发生,一次接着一次,一次比一次危险,使他觉得每天都可能是他活着的最后一天,直到现在,他才真喘了口气。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模样是多么狼狈,身上穿的也还是很单薄的衣服,早就该换了,更应该好好洗个热水澡。

既然还没有死,就得好好地活下去。

他想找个舒服的地方,先洗个澡,刮刮脸,再换套干净的衣服,想到泡在热水里的滋味,他全身都痒了起来。

只可惜他身上已只剩下几文钱了,一个人只有在连性命都保不住时,才会忘记金钱的价值。

黄昏前,俞佩玉已走到个小镇,用两文钱买了包火种,四文钱吃了两碗担担面,走出小镇时,他已囊空如洗。

但是他心里却很兴奋──名人的秘密,往往是人们最感兴趣的事,喜欢刺探别人的隐私,本是人类的劣根性。

俞佩玉在小镇外找了个隐僻的避风处,生起了一堆火。被火焰一“洗”,账簿上的字迹就渐渐现了出来。

账簿上的名字果然全都是声名赫赫之辈,大多数人的名字俞佩玉都听说过,其中包括有:“不夜城主”东方大明、李天王、胡姥姥、怒真人、“飞驼”乙昆、神龙剑客……

除了这些号称“十大高手”的名字之外,黄池大会中十三派掌门人的名字也大多都在其中。

最令俞佩玉怵目惊心的,还是姬苦情、凤三和俞放鹤这三人的名字,尤其看到“俞放鹤”这三字时,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父亲一生正直,淡泊名利,又怎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私?

他不敢看,也不敢相信。

看到“凤三”两字时,他也跳了过去,凤三是他的兄弟,是他的好友,就算犯了些过错,他也不愿知道。

但他却没有错过“姬苦情”,在姬苦情的名字下只写着四个字:“兄妹乱伦。”

俞佩玉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世上竟真有这种不顾羞耻的人,这种事他简直难以相信。

但他却不得不信,因为他想到了姬苦情的儿子“姬葬花”,若非兄妹乱伦,又怎会生出那种变态的侏儒?

但姬灵风和姬灵燕为什么却没有得到他们恶性的遗传呢?畸形的侏儒生出的子女,本也很少是正常的。

难道她们并不是姬葬花的女儿?

俞佩玉不禁又想到他在杀人庄的秘道中,所发现的那块石块,又想到姬夫人那神秘的情人。

那人无疑也是俞家的人。

难道那就是“俞放鹤”的秘密?

俞佩玉不敢再想下去,但他也知道自己若不将这件事弄清楚,以后,时时刻刻都会忍不住要想到它的。

他不由自主地翻到“俞放鹤”那一页。

他的手已在发抖,一颗心几乎已跳出腔子。

只见在“俞放鹤”的名字下写着:“兄弟阅墙,逐弟为寇,貌似君子,行实小人。”

旁边还有行小字:“漠北大盗‘一股烟’,即俞放鹤之弟,自幼被逐,流落为寇,兄称圣贤,弟为巨盗,妙极。”

俞佩玉的掌心已沁出了冷汗。

他也记得小时候曾经听说过有位“二叔”,那时他的母亲还没有去世,他一问起这“二叔”,他母亲就仿佛很生气,告诉他:“二叔已经死了,死了很久。”而且还叫他以后莫要再提起。

现在他才知道“二叔”并没有死,那么,姬夫人那秘密的情人,难道就是他二叔,姬灵风姐妹难道就是他二叔的女儿,姬灵风一直掩护着他,难道就因为他们之间有种神秘的血缘关系?

俞佩玉正在沉思着,突听一阵车轮滚动声响起,一个身穿蓑衣,头戴笠帽的人推着辆独轮车自东方走了过来。

黑暗中虽看不清车上装的是什么货物,但远远就可嗅到一阵阵很浓烈的药草味,载的想必不外是药材。

蜀道崎岖,多数山路便难行车马,惟有这种独轮车最为方便,深山中盛产药材,各地药商中俱多蜀人。

这一人一车可能丝毫没有什么奇特之处,若是换了别人,一定不会留意,但俞佩玉却觉得很可疑。

他远远听到车轮碾动的声音,就知道车上载的货物甚是沉重,而一般药材的分量却都很轻。

蜀中少雨,这人却穿着件蓑衣,他推着这么沉重的一辆车子,脚步却很轻捷,看来一点也不吃力。

普通的药商大多结帮而行,他却是孤身一人,而且此刻夜已很深,他犹在赶路。

这些都是可疑之处,只不过俞佩玉此刻并没有心情多管别人的闲事,推车的人正低着头匆匆赶路,也没有留意到他。

就在这时,突听远处又有一阵急骤的蹄声响起,一霎时像已近了很多,显见这匹马走得很快。

荒郊静夜,这蹄声听来分外刺耳,但推车的这人既没有抬头,也没有回顾,仿佛根本没有听到。

只见一匹快马急驰而来,远在三丈外,马上的人便已自鞍上飞掠而起,凌空一个翻身,飞燕投林般落在独轮车前面。

那匹马轻嘶一声,立刻收势停下,俞佩玉不由得暗中喝了声彩:“端的人是强人,马是好马。”

推车的人却似什么也没有看到,依旧低着头推他的车。

那骑士拦在道中,眼见独轮车已将撞在他身上,他却还是动也不动,当真可算是动如飞鹰,稳如山岳。

俞佩玉发现这人身材又矮又胖,就像是个圆球,背后却斜背着一柄很长的剑,模样看来有些滑稽。

但他的气概却很不凡,随便往那里一站,就有一种慑人的威仪,令人不敢稍存轻视之心。

俞佩玉虽然看不清他的面目,却已想到他是谁了。

推车的那人堪堪已将独轮车推到他身上,才忽然停住,说停就停,毫不勉强,那么沉重的一辆车子在他手中竟轻若无物。

那骑士这才仰面大笑道:“欧阳帮主怎地改行卖起药材来了,这倒是怪事一件。”

推车的这人竟是长江水道七十二舵的总瓢把子欧阳龙,俞佩玉在黄池会上本也见过他的,只不过他此刻蓑衣笠帽,隐去了本来面目,俞佩玉虽也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他是谁。

只听欧阳龙也大笑道:“鱼岛主果然好眼力,佩服佩服。”

他将笠帽往头上一推,接着又道:“只不过鱼岛主为何不在南海纳福,却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鱼岛主放着好好的掌门人不做,也改了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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