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小提琴说中国话(2)
时间:2021-10-09 作者:崔隽 点击:次
关于《梁祝》首演谢幕的情形,俞丽拿现在能想起的画面已经有些模糊了。“返场时,有人说我们演奏了全曲,陈钢说其实只演了一个段落。琴是我拉的,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大概因为太高兴了吧。”这么多年来,每当回忆起那场演出,俞丽拿总会为那一天标注一个定义:“对我们来说,5月27日这天很特殊,它意味着小提琴终于被中国观众接受了。”
尊重艺术家的意见
1960年,俞丽拿在上海女子弦乐四重奏中担任第一小提琴手,并参加了在柏林举行的第二届舒曼国际弦乐四重奏比赛,最终取得第4名的好成绩。这是中国首次在国际弦乐大赛中获得名次。就在上台比赛前,4位中国姑娘把手叠在一起,大声喊了一句:“为国争光!”
20世纪60年代,周总理经常陪同到访中国的外国贵宾来上海。随着首演的成功,《梁祝》优美的旋律很快通过广播传遍大江南北。在接待外宾、安排文艺演出时,周总理也常常点名要听《梁祝》。当时还是大学生的俞丽拿,因此与周总理有了见面交流的机会。
一次演出后,周总理很有兴趣地向俞丽拿询问有关《梁祝》的创作情况。俞丽拿惊喜地发现,周总理对她的情况很熟悉,知道她们的四重奏在柏林获了奖。周总理说:“你们的四重奏能在这么大的压力下获奖,很不容易。你们辛苦了!”听到周总理的称赞,俞丽拿心里一熱。
在和周总理为数不多的交集里,有一件事让俞丽拿印象最为深刻。有一次,周总理陪外国贵宾来上海,在欢迎宴会上,俞丽拿照例演奏了《梁祝》。演出结束后,周总理走到台口,对俞丽拿说:“俞丽拿,和你商量个事。”俞丽拿记得,总理的语气很温和,但态度很认真,“我觉得《梁祝》太长了一点,你和两位作曲家说一下,看能不能改短一些,这样演奏效果可能会更好。”
听完总理的建议,俞丽拿心里“咯噔”一下。“现在回想起来,那会儿真是年轻冒傻气,什么叫组织纪律,什么叫政治观念,我根本不懂。”俞丽拿的心里充满了担心,害怕删减会给《梁祝》的艺术性带来致命打击。犹豫再三,她没有将总理的话转达给陈钢和何占豪。
几个月后,周总理又一次陪外宾来上海,在文艺演出时,他仍然点名要听《梁祝》。还是那个宴会厅,还是俞丽拿,还是未经改动的《梁祝》。演出结束后,周总理见到俞丽拿,直截了当地问:“俞丽拿,你们没改吗?”
“听完这句话,我很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对着总理尴尬地笑。谁知道总理接下来的话,让我记了一辈子,又敬佩又感动。他只说了一句——‘那就尊重艺术家的意见吧!’你看,这就是周总理。”俞丽拿说。但这件事过后,她又认真琢磨了周总理的建议。在不同的场合,她会根据具体情况选择《梁祝》的部分乐章来演奏,比演奏整部作品所用的时间短了很多,演出效果也很好。
几十年来,《梁祝》的旋律在全世界响起。除了俞丽拿,吕思清、盛中国等音乐家也奉献了《梁祝》不同版本的演绎。2016年,根据一项国际小提琴赛事的调查,《梁祝》成为在国外演奏次数最多的中国作品。杏坛春雨润无声
从1962年俞丽拿留校任教,至今已经57年。俞丽拿每天6点钟到学校,晚上10点钟才离开。如果说年轻时俞丽拿的理想是让中国人喜欢上小提琴,那么在当老师的几十年岁月里,她的目标是要让更多的学生站在世界舞台上。“中国学生是有竞争力的,不是来‘打酱油的’。”俞丽拿说。
改革开放后,俞丽拿有了更多出国演出、访学、担任比赛评委的机会。“那会儿,上海和国外生活水平的差距还是蛮大的,可是到了国外,我对那些都不感兴趣,我只关心世界各学派最前沿的理论和技术,我要把这些都‘偷’回来教给学生。”经过十几年的努力和付出,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俞丽拿的学生在国际比赛中崭露头角,以黄蒙拉、王之炅为代表的优秀青年演奏家逐渐涌现出来。
如今,比起刚当教师时的手忙脚乱,俞丽拿已经相当从容。从容却不放松,上课永远排在第一位,这是俞丽拿几十年的准则。她每天在教室授课长达10多个小时,唯一的休息就是中午拿出饭盒放到微波炉里热一热,有时她吃饭的同时也会上课。即使在声带手术后讲不出话的时期,俞丽拿也不停课。她做了一些卡片,在学生演奏时用举卡片的方式提醒——“弓速”“分段”“调性”“音准”……甚至还有一张写着“帅”字。
70岁时,俞丽拿做了告别舞台的决定。“其实那正是我演奏状态非常好的时候,但是,一切都得为专心教学让步。”音乐学院的教学跟普通学校不同,是一对一上课,从附小到大学毕业,一个学生的培养就得花16年。在这16年里,俞丽拿觉得自己就像他们的第二父母。每个学生她都会准备一个笔记本专门记录,如今这样的笔记本已塞满整整一个文件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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