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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与疗愈(2)

 
  每一个家庭都是一本书。按照一位博士后妈妈的观察,营内部分家庭呈现出一些共性:父母双方,有一方过于强势,另一方相对弱势甚至缺位。这体现在孩子的教育上,也存于夫妻关系中,导致后者只剩索取、指责和抱怨,“生病的孩子,首先有个生病的家庭”。
 
  开营首日,原生家庭的影响就被提出来讨论。
 
  抑郁症跟后天环境与教育息息相关,也受先天遗传基因的影响。邹峰借一个案例提出:代际传递的不仅是基因,也有亲子恩怨,很多父母将自我成长中的阴影,带给了下一代。
 
  原生家庭是李玥的痛,伤痕犹在。童年时父母离异,母亲带着她和弟弟经受生活的磨砺,一个人要拉电线、换灯泡、贴壁纸等。母亲也这样要求10岁的李玥。
 
  李玥记恨父母的自私,带着怨气结婚。丈夫有过漂亮的女友,但认定李玥更适合做老婆。李玥自卑,从小形成讨好型人格。“那时觉得,他从没爱过我。不离婚就是最低要求。家里一直没有欢声笑语,更别说爱的流动。”李玥说,孩子在缺爱的家庭长大,她由此深深自责。躁郁双相
 
  营内孩子中,超过一半患双相障碍。北京大学第六医院的专家曾指出,近年来中国双相障碍发病有一个明显特点:以前高发人群年龄在25岁至40岁,现在至少提前10岁,且整体发病率在迅速上升。与单向抑郁长期的动力缺失相比,双相有躁期与郁期之分,情绪像是周期性的波动曲线。躁期,患者易出现情绪失调难止、精力高亢、思維奔逸、冲动性的人际交往及购物,以及与现实脱节的妄想乃至幻觉等,这些都被认作是躁狂的表征。抑郁症的复杂特质性强,双相尤甚。
 
  发病后,李玥带着儿子四处求医。2017年,他在北京被诊断为双相,但治疗药物产生巨大的副作用,杨玉明频繁想自杀。最严重时,他丧失所有感官知觉。
 
  “狗屁双相,我从未躁狂过。”杨玉明觉得自己不是双相。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说清他所患何病。与单向抑郁相比,双相的确诊更为复杂。据2007年一项统计,在欧美国家,双相患者从首次发病到确诊,平均需5年至10年。
 
  “近年来有双相扩大化的趋势。”张进说,几年前很少听说双相,但这两年他遇到的患者,动辄被诊断为双相,青少年尤甚。双相又分I型与II型等,更重者则有各种复杂共病交织,诊断用药都因人而异。为此,一位医生在营内给出的最多建议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陪伴
 
  一个有药学背景的老师指出,抑郁症成因复杂,有其特定的生理因素,将责任全推给父母并不妥当。他女儿曾是抑郁症患者,经他陪伴治疗后康复。“所有的疗愈,都离不开爱。”另一位老师说。
 
  张进也引入了多位康复者分享经验,强调自救。他说,过去不懂心理学,更强调药物治疗,最近才对抑郁症的认知形成逻辑闭环:生物、心理和社会。抑郁症的患病和康复都与这三方面相关。而青少年在社会层面获得的支持极少,包括家庭。“很多孩子发病,但家长不知道那就是抑郁症。”
 
  杨玉明休学前,曾服药好转过,但为了高考,李玥擅自给儿子停了药——这是大忌,即使是营内已经康复的讲师,大多仍在服药。此后杨玉明病情加重,近两年做了24次电休克。
 
  由此,张进想要做“陪伴者计划”,用社群里的康复者和咨询师等力量,做有偿的一对一长期陪伴式咨询,以应对抑郁症诊治无标准流程,需更长时间、更多试错和调整的需求。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支持。开营式上,杨玉明送了张进一句诗:“自以为渡,何以渡人。”被“误诊”为双相后的生不如死,让他再也不信任何权威。近一年,他花费约10万元走访各地,学习各类自救法。但李玥还是担心,找人与儿子谈。儿子说,电击“相当于受刑”,他丢了半条命。当年复学为参加高考,他曾遵母嘱,用成功学自我激励,直至全面溃败。他说,关系好时,他能忆起母爱,但他受不了母亲的多次干预。
 
  李玥并非全无收获,疾病面前,零星的幸福也能让她感到疗愈。这些年,丈夫开始担起责任,陪儿子去外地治疗,在家主动做家务。刚进入2019年,苏州异常湿冷,李玥忙碌间,丈夫主动送来围巾。
 
  一天,邹峰给他们做咨询,见李玥与丈夫背对而坐,邹峰说:“你们应该学会牵起彼此的手。”次日,摄影师来拍照,结婚20多年来,李玥的丈夫第一次主动牵起她的手。二人随后牵手穿行在树林里,仿佛在一起穿越一座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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