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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主人(第二十七章)(3)


  老头子停下来,耐心地说:“你来吗,玛丽?”
  她怨住哽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们回去吧,离开这里!”
  我说道:“她说得对,这项工作三个人做不了,应该派一个研究小组,还要配上合适的设备。”
  他没理睬我,说:“这项工作必须做,玛丽,你是知道的。而且必须由你来做。”
  “为什么必须由她来做?”我没好气地质问他。
  他又没理睬我。说:“怎么样,玛丽?”
  她仿佛从身体深处某个地方汲取了力量,打起精神。呼吸恢复正常,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然后,她从遭鼻涕虫侵袭的小精灵的尸体上爬过去,神态安详,宛如要上绞刑架的女王,毫无惧色。我拿着的枪有些碍事,只能笨拙地跟在他们后面爬着,尽量不去碰那具尸体。
  最后,我们来到一间大屋子。这里也许曾是指挥控制室,因为里面有许多死去的小精灵,尽管我没有看见什么设备或是任何与机器相仿的装置。房子的内部是个空腔,和微红的光不同的是,这里的光线强得多。这间房子在我看来毫无意义,就像是大脑的脑回一样,令人费解。我不禁再次产生了那种想法――现在我知道,这种想法完全是错误的――即,飞船自身就是有生命的活机体。
  老头子对这里并未多加理会,而是继续匍匐前行,爬到另一根发红光的管子里。我们跟着穿过弯曲的管子,来到一个宽达十几英尺较开阔的地方。头顶的“天花板”也高了,足以让我们站起来。但所有这些,我们都注意不到了。吸引我们全部注意力的是一堵堵透明的“墙”。
  透过透明的薄膜,只见成千上万的鼻涕虫,到处都是,围绕在我们周围,在它们赖以维持生命的某种液体内游动、漂浮或是扭转着身体。每一个水槽都能从内部散射出光,我看到大团大团急速抖动的鼻涕虫。见此情景,我真想大声尖叫。
  我手里还握着枪。老头子折回来,手按住枪警告我说:“可别经受不住折磨随便开枪。这是为我们好。”
  玛丽一脸冷静地看着这些鼻涕虫。回头想来,我怀疑玛丽当时是不是真正地神志清醒。我瞅瞅她,又回头看看四面可怖的水族墙,急切地说:“我们离开这里吧,然后只消把这儿炸掉就没事了。”
  “不行,”老头子平静地说,“那边还有,跟我来。”
  管子再次变狭窄了,继而又开阔起来,随后我们又一次置身于一间稍小些的屋子,和刚才那间鼻涕虫的房间相似。同样又看到了透明的墙体,里面漂浮着东西。
  我必须再看一眼,这才明白那是什么,而且相信不是自己的幻觉。
  透明墙里,一具男人的尸体脸朝下漂浮着,这是一个地球人,约四五十岁,灰色的头发几乎掉光了。他胳膊蜷在胸前,膝盖弯着,好像在床上或是**里安然入睡的样子。
  我看着他,满脑子可怕的想法。他不是一个人,还有更多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可他是惟一一个我能看清楚、引起我的注意的人。我肯定他已经死了,除此以外我根本没产生任何别的念头。但就在这时,我看见他的嘴在动――我真希望他是个死人。他还是死了好。
  玛丽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像是喝醉了一般――不,她没醉,而是迷迷怔怔,神情恍惚。她从一面透明墙踱到另一面,出神地凝视着拥挤的透明墙内部深处。老头子一直注视着她,“怎么了,玛丽?”他轻声问道。
  “我找不到他们!”可怜巴巴的小女孩儿的声音。说完,她又跑回第一面墙。
  老头子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拉住她,语气坚决地说:“你没找对地方,回到他们来的地方找,还记得吗?”
  她停下来,带着哭腔说:“我想不起来了!”
  “你一定得想起来,现在就想,你能做的就是这件事。必须回到他们那里才能找到他们。”
  玛丽闭上眼睛,泪水流了出来。她喘着气,抽泣着。我挤到他俩中间说道:“别这样!你要把她怎么样?”
  他用另一只手抓住我,把我推开。“不,孩子,”他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决地命令我,“你别管,这事你不要插手。”
  “可是――”
  “不行!”他松开玛丽,把我领到入口处,“待在这儿!听着,既然你爱你的妻子,恨泰坦星人,就别干预这事。我保证不会伤害她。”
  “你究竟要做什么?”可他没理会我的追问,转身走开了。我待在原地,不愿听任事态发展,却又不想插手自己不明白的事,怕把事情搞得更糟。
  玛丽弯身蹲在地上,像个孩子般用手捂着脸。老头子回到她身旁蹲下,拍着她的胳膊。只听见他说道:“回去吧,回到开始的地方。”
  我几乎听不到她微弱的回答。“不……不。”
  “那时你几岁?当时找到你时你好像七八岁上下,这事发生在那以前吗?”
  “对,发生在那以前。”她呜咽着,完全瘫软到地上。嘴里喊着,“妈妈!妈妈!”
  “你妈妈说什么?”他柔声问。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我,眼睛很奇怪。她背上有东西。我害怕,我真害怕!”
  我起身赶到他们身旁,弯着腰以免碰到低矮的天花板。老头子目光始终盯着玛丽,一手把我推开。我停下来,犹豫不前。他命令说:“向后退,回去。”
  这话是冲我说的,我照办了,但玛丽也向后退了一步。她喃喃低语:“有一艘飞船,巨大的发着光的飞船――”老头子对她说着什么,我却听不到她是怎么回答的。这回我在原地老实待着,没有打断他们。看得出来他并没有伤害玛丽。尽管我的心情很乱,但我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足以让老头子在敌人的老巢中仍旧不管不顾,把全副精神放在玛丽身上。
  他继续和玛丽淡活,语气中透着安慰与执著。玛丽平静下来,好像陷入一种倦怠之中,这时我才听得到她回答老头子的问话。过了一会儿,她开始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仿佛得了多语症,不停地宣泄内心的情感。老头子只有偶尔才会打断她,给她一些提示,鼓励她说下去。
  我听到身后有人沿通道爬过来,忙转身掏出枪,强烈地感到我们被包围了。就在开枪前的一刹那我才意识到这人是那位无处不在的年轻军官,我们让他在外面守着。
  “快出来!”他急切地喊着。他从我身边挤过去走进房间,冲老头子又喊了一遍。
  老头了看来已经到了狂怒的边缘,吼道:“闭嘴,别捣乱。”
  年轻人却坚持说:“您一定得出去,先生。指挥官吩咐你们务必马上出去,我们在撤退。指挥官说他随时可能使用毁灭弹。如果我们还在里面――‘嘭’的一声就炸没了!我要说的就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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