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净土的守望者(2)

 

　　“盗猎盗采分子有枪，我们也有，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但人在大自然面前是脆弱的，最可怕的，是可可西里的气候。”

 

　　秋培扎西在手机里写下这样的短句：“向着远处望去，那金灿灿的余晖正对着我们微笑招手。在那笑容背后，我看不清是泥泞还是沼泽，或许冰冻的雨雪正冲着我们龇牙咧嘴、狰狞斜视。”

 

　　进入可可西里不到40公里，就能看到秀水河——多么美丽的名字，却也是让巡山队员惧怕的烂泥潭。

 

　　“有一次车在河中间抛了锚，我刚到水里，后心就冰得冒冷汗，10分钟左右，脚就开始失去知觉。回到车里第一件事儿就是赶紧脱掉鞋子，打开暖气，慢慢地恢复知觉，然后是疼，接着是痒。”秋培扎西说。

 

　　有一次巡山到太阳湖，秋培扎西和几个队员全部出现高原反应，走一路吐一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们决定抄近道从新疆方向出去。

 

　　没想到，越走雪下得越大，根本辨不清方向。屋漏偏逢连夜雨，车又陷在乱石沟中。他们只能强忍着“高反”去挖车，“你三下、我三下、他三下”。山谷里的雪到膝盖，车根本走不动，他们只好冒险开到半山腰，车身是斜的，一不注意就会翻下山去。

 

　　卓乃湖保护站副站长郭雪虎说，由于常年在高原极地作业，巡山队员都患有多种职业病，其中胃病最为常见。

 

　　“有时几天吃不上一顿热饭，甚至一天只吃一顿干粮，多数时间凉水成了‘指定’饮料，所以秋培扎西的随身宝贝中就有奥美拉唑和丹参滴丸……”

 

　　在战友的眼里，秋培扎西是一个擅长急中生智的人。

 

　　“有一次他因为车辆损坏被困在太阳湖，车里也不能取暖。他冻得实在没办法，就把备用汽油拿出来，倒在湖畔的沙子里，然后用打火机点燃，在沙火里跳來跳去。”

 

　　巡山队员青然南江笑着说，他还经常带领兄弟们在车灯前跳锅庄，音乐是四周暗流的湖潮声和风声。

 

　　秋培扎西的妻子管璐璐说，起初每次巡山回来，丈夫都会拍很多照片给她看——美丽的风光、可爱的藏羚羊，她一度想要跟着丈夫去可可西里看看。

 

　　后来有机会了，管璐璐随队去了一趟不冻泉保护站，一路因“高反”而头痛恶心的她，回到家抱着丈夫号啕大哭：“可可西里一点儿都不美！”

 

　　分别的场面已经经历了太多，叮咛嘱咐的话也已经说了太多。时间长了，秋培扎西和管璐璐之间便有了一种默契。巡山临走的时候，他轻轻地说一句“走了啊”;平安回来的时候，轻轻地说一句“回来了”。这看似平淡的分别场面，远比那些轰轰烈烈的浮躁爱情让人揪心。

 

　　“他出门巡山的次数多了，我就什么也不说了，即使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有默默地目送他离开。我唯一能做的是，等他要回来的那天，不管有多晚，都煮一锅他最爱吃的手抓羊肉，把家里所有的灯都点亮，等他回家。”管璐璐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巡山队员们的家属间开始流行一种秘密的小仪式。

 

　　“一开始，队员虎子的妻子总是点燃一把柏香，偷偷跑到院子里，在巡山的车辆四周熏一熏，甚至连背的枪支、带的行李都要熏一熏。”管璐璐说。再后来，其他队员的妻子知道后，这个仪式便流传开来。

 

　　在她们看来，千叮咛万嘱咐还远远不够，这种简单、朴素的方式，最能表达她们对丈夫的祈祷和祝福。

 

　　对巡山队员来说，“寂寞”是巡山生活的代名词，十余天甚至数十天的巡山路上，完全与外界隔绝。

 

　　“天色渐黑，点点星光在夜空中闪耀，多想让这星星捎句话给思念的人，告诉父母，孩儿一切平安;告诉妻儿，我们健康如初;告诉生命里的过往，我们今生无悔。”秋培扎西借着星光在帐篷的角落里写下短诗。十余年未闻盗猎枪声

 

　　每年夏天，数万只藏羚羊向可可西里腹地的太阳湖和卓乃湖附近集结产仔，这是迄今为止地球上最为壮观的三种有蹄类动物的大迁徙之一。25年前，杰桑·索南达杰的牺牲加快了政府和民间保护可可西里以及藏羚羊的步伐。1997年12月，国务院批准并公布可可西里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2016年4月，可可西里所在的三江源地区被确定为我国首个国家公园体制改革试点地区;2016年9月，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宣布，将藏羚羊的受威胁程度由濒危降为易危，可可西里至今已十余年未闻盗猎的枪声。

 

　　卓乃湖保护站号称“藏羚羊大产房”，站长秋培扎西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为藏羚羊产仔保驾护航。每年夏天藏羚羊迁徙产仔期间，由于躲避天敌猎杀等原因，常常出现幼仔与羊群失散的情况。望着草滩上被天敌袭击致死的小藏羚羊，秋培扎西叹息道：“要尊重自然规律、遵守丛林法则。”

 

　　过去几年的每个夏天，卓乃湖保护站都能捡到七八只和羊群失散甚至被天敌袭击受伤的藏羚羊幼仔。为了不让小羊烫到嘴，秋培扎西用手背试加热后的牛奶的温度;为了不让小羊摔伤，秋培扎西把自己的被褥铺到保护站地板上;为防止小羊被细菌感染，秋培扎西换上用洗洁精反复清洗的白大褂……“夏天他发现有一只小羊拉肚子，就急忙带着小羊从卓乃湖连夜赶出来，140公里的路程，下午6点出发，凌晨4点才到索南达杰保护站野生动物救助中心，路上瞌睡了，他就往嘴里塞个小辣椒。”索南达杰保护站副站长龙周才加说，见到秋培扎西的时候，他的眼睛又红又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