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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之谜(6)

姬灵风悠然道:“俞佩玉,自然还有你。”

高老头瞧着她,就像是瞧着什么怪物似的,瞧得呆住了。

姬灵风冷冷接道:“你们若不肯听命于我,我立刻就可以揭穿你们的秘密,叫你的心血完全白费,叫俞佩玉死。”

高老头长长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你快出去对人说吧。”

这一次姬灵风却不禁怔了怔,道:“你……你要我去向别人揭穿你的秘密?”

高老头瞧着她,微微笑道:“你不会去说的,是么?你外表虽然凶恶,其实心地就比你自己想像中还要善良,我从小瞧你长大,怎会不了解你。”

姬灵风呆了半晌,突然往外冲出去,但还未行出几步,竟又扑倒在石壁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高老头轻抚着她的肩头,叹道:“好孩子,你未免将一切事都看得太简单,要知道你纵想做恶人,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有时候做恶人甚至比做好人是要困难得多。”

俞佩玉站了起来,只觉脸上痒痒的,他刚想伸手去摸,但高老头已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沉声道:“三日之内,还摸不得,最好也莫要沾水。”

俞佩玉道:“难道我还要在这里等三天?”

高老头笑道:“你若已等不及了,就出去吧,只要小心些也就是了……其实就连我也等不及想要别人来瞧瞧你,让普天之下的人都知道,这绝世之美男子,终于诞生了。”

旋开了那蒲团,天光照上了俞佩玉的脸。

高老头又用力一拍他肩头,笑道:“你还不出去?”

俞佩玉道:“我……我就这样出去么?”

高老头笑道:“你为什么不这样出去?要知道,从此以后,你已不必再怕见任何人,从此以后已没有人认得出你。”

俞佩玉瞧了谢天璧一眼,只见谢天璧不住地喃喃道:“死人流汗了……死人不见了……”

俞佩玉只觉心里一阵惨然,拉起谢天璧的手,叹道:“前辈你……”

姬灵风突然扭回头,道:“你不必管他,既然是我将他逼疯的,我自会照管他,在这‘杀人庄’里没有人会过问我的秘密,也没有人会找到他的。”

俞佩玉道:“姑娘自己难道还要在这‘杀人庄’里呆下去?”

姬灵风冷道:“我为何不能呆下去?”

俞佩玉道:“但那姬葬花……”

姬灵风冷笑道:“他若知道我未死,一见我的面,只怕就要远远逃走,就算借给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来找我麻烦的了,自然更不敢来问我是如何逃出来的。”

她哭声顿住,顷刻间便已恢复往昔的骄傲,目光也已恢复鸷鹰般锐利,冷冷的瞧着俞佩玉道:“你为何还不快走?难道要等我改变主意。”

高老头微笑道:“看来你还是快走的好,女人的主意,的确是很容易改变的。”

俞佩玉走出了那纸阁,阳光,照在他雪白的衣服上──这衣服自然也是高老头为他准备的。

他穿着新的衣服,以新的姿态,重又回到了杀人庄,这世界似乎也正以新的面目在迎接着他。

初升的阳光普照下,就连这阴森恐怖的“杀人庄”,都充满了花香鸟语再也闻不出半分血腥气。

俞佩玉走到小溪旁,照了照自己的影子,只见溪水中一个风神如玉的美少年也正在瞧着他,这少年看来仿佛是俞佩玉,又仿佛不是俞佩玉,这少年的眉目虽似俞佩玉的,但却又不知比俞佩玉的好看多少。

若说俞佩玉的眉目乃是粗胚,这少年的便已经精制,这少年若是幅名家图画,俞佩玉便是俗手临摹的赝品。

俞佩玉也不觉瞧得痴了,喃喃道:“这难道就是我么?……俞佩玉呀,你要记得,这面目不过是你暂时借来用用的,你切莫忘了自己。”

突听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俞佩玉余悸犹在,仍不自觉地闪身掠到假山后,只见几个人谈谈说说,走了过来,其中一人笑道:“江湖传言,将这‘杀人庄’说得那般神秘,简直好像是魔宫地狱似的,今日看来倒也普通得很。”

另一人道:“你不想来杀人,也不会被杀,只不过是来吊丧的,‘杀人庄’在你眼中看来,自然普通得很。”

第三人笑道:“其实我来吊丧是假,想来见识见识这‘杀人庄’倒是真的,若不趁这机会来,我走进‘杀人庄’,还想活着走出去么?”

几个人谈笑而过,俞佩玉心念一动,也跟了过去。

还未走到正厅前,便已瞧见前面挤着一大群人,俞佩玉被挤在人丛里,简直什么也瞧不见。

只听一人道:“他死的虽不光荣,但丧事倒风光得很。”

另一人道:“这还不是瞧他爹爹的面子。”

俞佩玉忍不住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含笑道:“各位吊祭的,却不知是哪一路的英雄?”

那人皱着眉回过头来,满脸不耐烦的神色,但瞧了俞佩玉一眼后,面上竟立刻露出了笑容,道:“兄台原来还不知道,咱们此刻吊祭的,正是当今武林盟主之子俞佩玉。”

俞佩玉怔了怔,苦笑道:“原来是他。”

那人一挑大拇指,赞道:“俞放鹤究竟不愧为武林盟主,他儿子死了,他非但毫不追究,还说:‘这不肖子若是活着,我也要为世人除害,但他既已死了,我念在父子之情,少不得要来吊祭于他。’他如此仁义,江湖中谁不相敬。所以那俞佩玉活着时虽不光荣,死后倒风光得很。”

另一人笑道:“兄台瞧来眼生得很,不知高姓大名?”

俞佩玉淡淡笑了笑,道:“在下俞佩玉。”

那人当真吓了一跳,但瞬即失笑道:“江湖中同名同姓的人,可倒真有不少,只是瞧兄台的人品风采,又比那俞佩玉高明多了。”

俞佩玉微笑道:“只怕也未必高明多少。”

说话间,人丛突然两边分开,一个风尘绝代的美妇人,在无数双眼睛的凝注下,神态自若地走了过来。

俞佩玉认得她正是那名震天下的海棠夫人。

只见她手挽着一个少女,身穿黑衣面蒙乌纱,虽然瞧不出她的神色,却可听到一阵阵轻微啜泣声,自乌纱中传了出来。

俞佩玉瞧不着她的面目,已知道她是谁了,他心头一紧,全身都似已麻木,竟不觉瞧得痴了。

海棠夫人若有意,若无意,含笑瞟了他一眼,那少女却始终低垂着头,独自啜泣,谁也不瞧。

海棠夫人这眼波一瞬间虽有风情万种,俞佩玉却也茫然不觉,他眼中除了这少女外,也再也瞧不见别的。

只听群雄窃窃私语。

有人道:“这位姑娘据说就是俞佩玉未过门的妻子,她方才在他灵前,不但哭晕了三次,而且还将一头青丝,生生剪了下来。”

俞佩玉只觉心头一阵刺痛,几乎忍不住要冲过去,告诉她自己还没有死,叫她莫要伤心。

但是,这时海棠夫人与林黛羽已走过去了,俞佩玉终于也将那满心伤痛,咬牙忍住,只听又有人叹息道:“俞佩玉有这样的父亲,又有这样标致的妻子,若是好自为之,谁不羡慕?只可惜他自己偏偏不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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