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枫轩 > 雨枫书屋 > 经典散文 >

绝处逢生(2)

 
  行将消亡的古代经典,通过他们的手,以隶书的方式流传下来。
 
  文字改变了历史,也改变了自己。
 
  我们今天能够看到的秦汉简牍虽不是出自晁错的笔端,却约略产生于那个时代。一条条长约20厘米的竹条木条,古朴而挺拔。从书法史的意义上说,那些字暗含着汉字书写由篆入隶的巨大变化,那些笔画粗肥的隶书,字形优美而舒展,把篆书蜷曲的身体推平、拉长。但是,站在书法史之外,我更愿意把它们当作两千多年前的人们留下的手稿。在它们的朝代里,它们不是作为书法存在的,可能是文件,是军马账册、日志报表,或者嘘寒问暖的家书。对于当事人来说,它们的意义仅限于内容,至于在历史中的意义,都是在时间中派生出来的,与当事人无关。
 
  其实在竹简之前,中国人早已开始用毛笔写字了,甲骨上的文字,还有青铜礼器上的铭文,许多都是先用毛笔写了墨稿,然后再刻、铸上去的,但是那些原始的墨稿都没有留下来。只有竹简木牍,是写字者最原始的墨迹,中间没有经过翻刻与转译,让我们最直接地体会到写字者的情绪与个性。
 
  隶书诞生于秦代,发育、成长于汉代,或许,只有在汉代宽阔的疆域里,它才能真正地驰骋和壮大。它保持着一种即将腾跃的动作,就像一位健将,蹲伏在起跑线上,身体虽呈静态,却暗含着一股势能。那是中华文明准备加速时的姿态,一切都在准备中,一切还没有绚烂起来,就像晨曦中的景物,虽暧昧不清,却已轮廓分明。四
 
  波磔,是书法术语,用来形容隶书水平线条的飞扬律动以及尾端笔势扬起出锋的美学。波磔的出现,使书法线条由纵向的垂落转为横向的飞扬,就像江河的波涛,或者飞鸟的翼翅,一轮一轮地荡远。
 
  平稳的篆书和昂扬的隶书,刚好暗合了秦、汉两个朝代的气质——前者是沉降式的朝代,“文士鼓舌,游侠仗剑,苍蝇无头,瞎猫乱撞”,都被这个朝代干净利索地纳于一统,尘埃落定,最后化作地下的兵马方阵;汉代则是一个飞起来的朝代,这在汉高祖刘邦“大风起兮云飞扬”的慷慨歌吟中就能看出端倪,汉代后建筑上挑的飞檐、马踏匈奴的巨型石雕、肢体飞扬的说唱俑、飞扬律动的丝绸之路,至今还保留着飞升的态势。


作品集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