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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厉的月亮(第九章)(6)


  “看见了吗?猜猜我在哪儿发现的?”
  我拿这个假冒的证据做文章,先是就精密机器的维护长篇大论了一番,然后谈到门老开着的问题,最后告了那个值班电脑技师一状。“灰尘会损坏计算机的。昆虫更是不可容忍!可是你的值班人员却当那里是管铁站,跑进跑出。今天,那个白痴冲着我大喊大叫,两扇门都开着。下次要是再发现哪个招苍蝇的笨手笨脚的家伙动过盖板的话——算了,反正是你们的机器。不过要是老出事,我可应付不过来。我来干些杂活,只是因为我喜欢精密机器。我不能忍受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被人虐待!再见。”
  “等等,我跟你说——”
  “对不起,我得走了。不管你接不接受,我可不是专杀害虫的。我是个电脑技师。”
  不让人说他想说的话,世上最令人沮丧的事莫过于此。如果运气好,监守长官再帮点忙,到圣诞节总工程师就应该能得胃溃疡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迟到了,只好老老实实向比利道歉。
  全怪阿尔瓦雷斯,这家伙想出了个新办法,搜查离开政府综合大楼的人。因为急着要回家,我接受了骑兵的搜查,连一句难听的话也没说。可是那一千个笑话让他们不安了。
  “这是什么?”其中一个问道。
  “电脑纸。”我说,“测试记录。”
  他的同伴也走了过来。估计他们不识字。他们想没收那些笑话,我则要求把总工程师叫来,于是他们只好放我走了。我倒没觉得不高兴。这样的事情、这样的警卫越多,人们对政府的厌恶也就越深。
  鉴于党内成员有时会给迈克打电话,我们决定把他包装得更像一个真人。我关于监听音乐会、戏院之类的建议只不过是这一措施的副产品而已。迈克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有些与众不同,这在综合大楼跟他聊天时是注意不到的。你跟人通电话时,电话里总有背景杂音,你听得到他的呼吸、心跳甚至身体移动的声音,当然一般我们不会太在意这些。即使通话时对方用了隔音罩,里面也不是完全没有噪音,那点噪音就足以“填满空间”,让你感到对方是个被周围环境包围着的人。
  但这些,迈克没有。
  那时,迈克的声音在音质、音色上都已经是很“人化”了,很有特点。他可以是男中音,北美日音中还夹杂点澳洲腔。当他(她)是“米歇尔”的时候,声音则是清脆、带点法国味的女高音。同时,迈克的个性也随之成熟起来。当我第一次把他介绍给怀娥和教授时,他听上去就像一个腼腆的小孩子。短短的几星期内,他不断成长,直至在我眼里成为一个和我一般年纪的男人。
  迈克刚有意识时的声音模糊刺耳,讲的话我们几乎听不懂。现在却很清晰,在单词和习语的选择上也做到了前后一致——跟我通话时,他的语气就很口语化;与教授通话带点学者味;对怀娥就有了讨好、献殷勤的口吻。他可以按人们对每个成熟个体的不同看法、不同期望值进行变化。
  可是迈克通话时,背景是死的,一片寂静。
  所以,我们要加入背景声。迈克也是一点即通。他不会把自己的呼吸声弄得很响,通常情况下你也注意不到通话另一方的呼吸声。每一次他都要加一点修饰,比如,“对不起,曼尼,电话铃响时,我正在洗澡呢。”——这才让人听到急促的呼吸声。或者,“我刚刚正在吃饭,忙着咽下去好接电话。”自打他正儿八经地开始做“人”,甚至对我都玩起了这种花招。
  我们把“亚当·塞勒涅”的情况拼凑在一起,在鸿运的房间里反复讨论:他多大年纪?长相怎样?是否结婚?家住哪里?做什么工作?有何兴趣爱好?
  最后我们达成一致:亚当,四十来岁,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受过良好的教育,对文理两科均有兴趣,有深厚的历史功底。他还是一名象棋选手,可是鲜有时问参赛。他的婚姻状况最普通不过,与另一位丈夫共同拥有一个妻子,有四个孩子,是家里的老大。据我们所知,他的妻子和另一位丈夫均不参与政治。
  他强健、英俊,有一头银白色鬈发,父母两人中一人为第二代月球人,另一人为第三代。按月球人的标准,他很富有,在新利恩、新加坡月城和月城都有资产。在月城他有几处办公室,专门负责月城以外事务的办公室共有职员十二名,另外他的私人办公室配有一名男助手和一名女秘书。
  怀娥还想弄清他与那女秘书是否有什么瓜葛。我叫她打住,告诉她那纯粹是隐私。怀娥很恼火,告诉我她才不是对别人隐私东打听西打听的人呢——我们不是想塑造一个性格丰满的角色吗?我们决定让他的办公楼位于金融区正中心三号坡道靠南的“老圆顶”。如果你了解月城,就应该记得“老圆顶”的一些办公室有窗户,在那里你可以越过圆顶俯瞰外面的景色。我想应该把这里设置为迈克通话时的背景。
  我画了张楼层平面图,并在上面标明了迈克的办公室:埃特纳月球和格林堡有限公司分别位于它的两侧。我带着袖珍录音机做了实地采音,迈克则监听那里的电话,从而获取了更真实的背景音效。
  从那以后,你与亚当·塞勒涅通话时的背景就不再是一片死寂了。如果是他的秘书“厄休拉”接的电话,你会听到:“塞勒涅联盟,月球要自由!”接着,她会说,“请稍等!塞勒涅先生正在接另外一个电话。”这时你会听到厕所冲水的声音,于是你明白她撒了个小小的不带恶意的谎。也有可能是亚当自己接的电话,他会说:“我是亚当·塞勒涅。自由月球。请稍等,我先把电视关了。”
  接电话的也有可能是他的助手:“我是艾伯特·金瓦拉,亚当·塞勒涅的机要助理。自由月球。如果是党内事务的话……您的党内称呼是——噢,请别担心,我可以代表主席处理这些事。”
  最后一种情况其实是个圈套,因为按规定,每位同志只能同亚当·塞勒涅谈事情。我们不会惩罚那些上当者,但会提醒他的支部组长,不能对这些同志委以重任。
  我们的努力得到了响应。“自由月球”或“月球要自由”先是在青年人中流行起来,接着在好市民中也开始流传开来。我第一次是在商务电话里听到这些口号的。当时,我差点儿没高兴得掉了牙。我马上打电话向迈克询问这个人是不是我们的党员。结果不是。于是我建议迈克照党谱一级级查找,看是不是有人能将他吸收进我们的组织。
  最有趣的响应应该算斑马文件中的那个了。在我们塑造亚当·塞勒涅后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里,这个名字就被列入工贼头目的安全档案,名字后还注明:这是某个新的地下组织头头的假名。
  阿尔瓦雷斯的眼线们对亚当·塞勒涅展开了调查。几个月后,他的斑马文件中的档案建成了:男,三十四至四十五岁。在老圆顶南侧有办公室,除礼拜六,每天上班时间为上午九点到下午六点,其余时间电话需要转接。根据其上下班行程从未超出十七分钟的事实,可以推断此人家在城内。家中有孩子。从事工作包括股票经纪、农场投资等。经常观看戏剧、音乐会等。可能为月城国际象棋俱乐部和月球国际象棋协会成员。午餐时间进行射击和其他高强度运动,可能还是月城运动俱乐部成员。此人爱好美食,但同时注意控制体重。具有非凡的记忆力和数学天赋,决策型人物,能迅速做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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