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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厉的月亮(第九章)(5)


  迈克却高兴极了,这才是他真心喜爱、完全理解的幽默呢。我也很喜欢这个玩笑,所以叫他继续折腾,开开心——我则摊开工具,拿出那个小黑匣。
  这时,值班的电脑技师过来了,又是砸门,又是打铃的。我不慌不忙地答应着,右手拿着五号臂,故意露出残臂。这副样子谁见了都会难受,有些人甚至会觉得恶心。
  “嘿,伙计,你究竟想干吗?”我问道。
  “听着,”他说,“长官正在发火呢,你找到故障没有?”
  “请代我向长官致意,并转告他,只要我一找到出错的电路,我即使用手操作也会让他重享他那宝贵舒适的生活——前提是我不被愚蠢的问题耽搁。我已经卸下了盖板,你不会想就这么开着门站着,让灰尘跑到机器里去吧?不过管事的人是你,想开门就开吧,但要是机器因为这个出了问题,就得你自己来修理了。我可不愿离开暖和的被窝来帮这种忙。你还可以把这些话都告诉你那混蛋长官。”
  “伙计,说话干净点。”
  “管好你自己吧,小家伙。是你关门走人,还是我回月城?”我说着,像举棍子一样举着我的五号臂。
  他关上了门。我其实没兴趣侮辱这个可怜虫,不过是为我们那“尽可能让每个人的日子不好过”的政策做点贡献罢了。他已经感觉到给监守长官办事不容易了,我的目的就是要让他觉得更加难以忍受。
  “要我加大幅度吗?”迈克问道。
  “嗯,持续折腾十分钟,然后来个急刹车。接着小幅度地波动一小时,我说的是气压。尽可能地反复无常,尽可能地猛烈。知道什么叫音爆吗?”
  “当然,就是指……”
  “不必下定义。略去主要效果,每隔几分钟晃晃他的送气管道,让它产生类似震音的效果,然后再来点他忘不了的。嗯——迈克,能让他厕所的水倒灌出来吗?”
  “当然。所有厕所吗?”
  “他有几个?”
  “六个。”
  “那好……设置个程序,让水倒流,浸透他的地毯。不过要是能找到离他卧室最近的那个厕所,最好让水猛喷出来,喷到天花板上才好呢。办得到吗?”
  “程序设置完毕。”
  “很好。看好了,这是给你的礼物,宝贝儿。”
  在语音合成器的音箱中刚好有点空间可以藏那个匣子,我用三号臂把它嵌了进去,花了我四十分钟。我们测试了语音分析合成器,然后我叫迈克打电话给怀娥,检测每一条线路。
  整整十分钟,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这十分钟里,我在盖板上留下了工具拆装痕迹,毕竟无论什么故障,盖板总是要打开的。我收好工具,装上六号臂,又浏览了正准备打印的一千个笑话。我发现消去语音合成器的音响部分其实没多大必要。这方面迈克早就想到了,只要有人开门,他就立即切断通话,他的反应速度至少是我的一千倍。我却把这一点给忘了。
  他终于说话了:“二十个线路全部正常。我在怀娥说话过程中切换了线路,但她没有注意到任何不连贯;我给教授打了电话,向他问了好;还打到你家跟姆姆聊了会儿天;三个电话同时进行。”“那咱们就成功了。你以什么借口给姆姆打电话?”
  “我让她叫你给我打个电话,我说我是亚当·塞勒涅。然后就聊开了。她很健谈,跟她聊天还真不错。我们谈到了上礼拜二格列格的布道。”
  “你都说了什么?”
  “我告诉她那次布道我也去了,曼。我还将其中一段诗歌背了一遍。”
  “哎哟,迈克!”
  “没事的,曼。我告诉她我坐在后排,最后唱赞美诗的时候提前出来了。她也没多问。她明白我不愿被人看到。”
  姆姆可是整个月球最好打听的女人呀。“应该没问题。不过下次可不要这么做了。嗯——不,就那么干吧。参加——监听——那些会议、讲座、音乐会之类的东西。”
  “除非哪个好管闲事的人手动关了我的拾音器!曼,监控那些玩意儿,我可没监控电话拿手。”
  “很简单啊。不用固态电子触发器,强行进入。”
  “那么做太野蛮,而且不公平。”
  “迈克,这世上哪还有公平可言。既然无法可想——”
  “——于是只得忍受。曼,这是个只能笑一次的笑话。”
  “那太遗感了。咱们不妨改一下:既然无法可想,干脆扔一边去,换上更好的。我们正在做的就是这种革命。你上次计算出来的几率是多少?”
  “大概是一比九,曼。”
  “这不是更糟了吗?”
  “接下来几个月情况会更糟,我们还没到真正的紧要关头呢。”
  “是啊,扬基队的状态也落到谷底了,简直钻进了地下室。哦,算了。还是说点别的吧。从现在开始,无论你和谁交谈,如果他去参加过讲座或者其他什么的,你就说你也参加过——回忆一些内容,让他们相信这是真的。”
  “记住了。可为什么呢,曼?”
  “你读过《红花侠》①吗?也许公共图书馆里有。”
  【①和下面的约翰·高尔特、沼泽狐都是小说或历史上著名的神出鬼没的英雄或游击队员。】
  “读过,要我再读一遍吗?”
  “不,不用了。你就是我们的红花侠,是我们的约翰·高尔特,我们的沼泽狐,我们的神秘人物。你在所有的地方都畅行无阻,对所有的事都了如指掌,进镇出镇从来不需要护照。你无处不在,却没一个人能看见你。”
  灯光阵阵闪动,这是迈克的一阵轻笑:“很好笑,曼。一次好笑,两次也好笑,也许还能一直好笑下去!”
  “这是个永远好笑的玩笑。迈克,捉弄监守长官的事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四十三分钟之前,不过那些爆音还在继续。”
  “我敢打赌,他非牙疼不可。让他再疼十五分钟,然后我报告工作完毕。”
  “明白。怀娥给你留了言,让你别忘了比利的生日派对。”
  “哎呀!那些捣乱的事都停下来,我得走了,再见吧。”
  我急匆匆地冲出来。
  比利是安娜最小的孩子(总共八个,三个还没结婚)。她以后再生育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我跟姆姆一样,小心翼翼,尽量不表现出对比利的偏爱……可他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他读书认字都是我教的。他长得或许有些像我。
  我到总工程师办公室交了账单,并要求见他。进了门,发现总工程师情绪有些激动;看来又被监守长官数落了。
  “听我说,”我说,“今天是我儿子的生日,我可不能迟到。不过,走之前必须给你看点东西。”
  我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信封,把东西倒在桌上:一只死苍蝇,是我用滚烫的电线烤焦后带来的。在戴维斯遂道,我们对苍蝇从来防得很严,尽管如此,也会有那么一两只趁着气密闸门开着的时候从月城飞进来。这只就是在我需要的时候主动送上门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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