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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厉的月亮(第九章)(2)


  子弹打在地上又“呜……呼……呼……”地窜到其他地方去了。我退了回去。一个人受了伤——是那个警卫。第一拨乘客拥下舷梯时,他已经躺在甲板上了,一动不动。
  没人在乎他。有的人从他身边绕过去,有的则干脆从他身上跨过去。只有一个抱着小孩的妇女停下来,小心地踢了踢他的脸,这才走下舷梯。也许他已经死了,她没有停下细看。每个人都知道,救护车到来之前尸体不能动。
  第二天,那个地方来了半个班的警卫。去新利恩的管铁舱空载而归。
  一切都平息了。那些不得不出门的人办了护照,一些顽固分子则索性放弃了出门旅行。管铁门口的警卫也变成了两个,一个查护照,另一个握着手枪,靠后站着。那个检查护照的警卫看得并不仔细。这样挺好,因为大多数护照都是假的,而且这一批假护照是粗制滥造的抢快版。但是没过多久,造假的人偷到了真护照,假护照于是跟官方颁发的一样精致——只是更贵,可是月球人更喜欢自由交易的护照。
  我们的组织不制造假护照。我们只是鼓励这种行为——也知道谁有,谁没有。迈克的记录上列有所有官方签发的护照。我们正在建立的档案中也将他们同持假护照的人进行了区分,把绵羊跟山羊分开——我们的档案也储存在迈克中,只不过是储存在“巴士底狱”地址下。我们是这样想的:一个持假护照的人,一半已经是我们的人了。在我们日益壮大的组织中,各个活动支部都接到命令,不得招收任何持有有效护照的人士。如果招募者不确定,可以向上级询问,马上会有答复反馈回来。
  警卫们的麻烦却还没结束。孩子们的捉弄让他们丧尽尊严,不得安宁。小孩子们模仿他们所做的每一个动作,跑来跑去大声说侮辱他们的话,偷偷瞄他们,比划宇内通行的手势。至少护卫们把这些全都当成侮辱。孩子们做这些事时就站在护卫们面前,躲在他们视线之外做的事就更让警卫们头痛了。
  一个警卫反手打中了一个小男孩,打落了他几颗牙齿。结果是:死了两个警卫,一个月球人。
  这次事件之后,警卫们只好对孩子们的所作所为假装没看见。
  我们没必要策动这种事,鼓励一下就行了。你也许认为,一个像我大老婆那样的慈祥老太太不会鼓励孩子们做这种事。可是,她的确在鼓励他们。
  要让这些远离家乡的单身男人心烦意乱,方法是很多的——其中的一种是我们开的头。当局把这批维和重骑兵派到这里来,却没有想想怎么抚慰他们的身心。
  我们的女同胞有些长得非常漂亮,她们开始在管铁站附近闲荡,衣服穿得比平常还少,这就是说,接近于零。还抹了比平常更多的香水,香味飘得很远,带着摄人的魔力。她们不和那些黄外套搭讪,也不正眼瞧他们,只在他们的视线之内袅袅婷婷地走过。那种走路姿势只有月球姑娘们才做得到(地球上的女人们不可能走得那么轻盈,地球上六倍的重力把她们拴得死死的)。
  这当然引来了一群男观众,从成年男子到还没到思春期的男孩子都有。他们吹着欢乐的口哨,为她的美貌喝彩,一边还恶毒地取笑那些黄外套。最先参与这项任务的女孩子们都有报酬,我们得付钱给她们。但不久就冒出了许多志愿者,速度之快,使教授得出结论说,我们不需要在这上面花一分钱。
  他说得没错。就连平时像小猫一样胆小羞涩的柳德米拉都想去试试,最后只是因为姆姆告诉她别去才未能如愿以偿。可是比她大十岁的勒诺,我们家族中最漂亮的女人,却真的试了一回。姆姆也没有因此责备她。那天她回来时,脸色绯红,十分激动。她对自己很满意,急切地想再去戏弄我们的敌人。那是她自己的想法;她当时并不知道正在酝酿之中的革命。
  这段时间我几乎没怎么看见过教授,更别提在公众场合见他了。我们主要通过电话保持联络。当初我们农场就一部电话,二十五个人用,很不方便。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年轻人,电话一打好几小时,没人逼迫是不会挂断的。姆姆很严厉,孩子们每天只允许打出一个电话,每次通话时间最多九十秒。与此相应,惩罚也不断升级——不过常因为她热心地允许例外而有所减轻。不过,这种特许常常紧跟着一番大道理——“姆姆的电话讲座”——“我刚来月球那会哪有私人电话。你们这帮孩子真是……”
  我们家是富裕家庭中最后一批装上电话的。我进这个家门时,电话还是个新玩意儿。我们家之所以富裕,原因就是我们从不买农场中能出产的东西。姆姆不喜欢电话,因为付给联合电信公司的电话费很大一部分都转交给了政府。她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像偷电那样偷用电话服务(“曼尼尔,亲爱的,既然你对这方面的事情很懂,那……”)。这事儿的难度很大,因为电话是它必须搭接的交换系统的一部分。不过姆姆才不管我的困难呢。
  最终,偷还是要偷的。非法电话的问题在于如何接进电话。因为这个号码没有列出来,即使你把你的号码告诉给你打电话的人,因为交换系统本身的原因,电话还是无法接通。
  可是,一旦迈克参与了我们的“计划”,交换系统就不成问题了。需要的大部分工具我自己的工作间里都有,我又买了一些,偷了一些。我从工作间钻了一个极小的洞到电话柜上,又钻了一个到怀娥房间里——原先的墙身有一米厚,可是光束细如铅笔的激光钻一下子便钻开一个洞。我把列入单子的电话卸下来,在它背后的信号线接入孔接上一个无线耦合器,再把耦合器隐蔽好。接下来,我在怀娥和我的房间各装一个双向听筒,一个喇叭,也都隐蔽好。又安装了一个电路,提高戴维斯全家共用的电话线路上的声音信号频率,高到超出人耳听力的范围,这个电路同时还能在我们自己的保密线路上降低呼人电话的信号频率,这样我们就能听到了。
  干这种事,难处在于避开别人的耳目。有姆姆掩护,这个难题迎刃而解。
  剩下的就是迈克的事了。我们不需要进入交换机,只要用的是家里的电话,甚至不必键入MYCROFTXXX。迈克实时监听着工作间和怀娥的房间。只要听到我或她的声音喊“迈克”,他就会答应,但不会应答其他任何声音。声音类型和个人指纹一样,各不相同,易于识别。迈克从没出过差错。
  随后又鼓捣了一些小花头——先是怀娥房门上的隔音装置,工作间的房门上原本就有;再就是可以屏蔽我和怀娥仪器装备的开关;然后是专门的信号,她可以告诉我是否一人在家,房门是否已锁,我也可以用这些信号把我的情况告诉她。这一切进一步保证了我、怀娥、迈克,还有教授彼此间的通话安全,也保证了我们四人电话会议的安全性。无论教授身处何地,迈克总可以打电话给他。然后教授便会跟他交谈,或者从一个更为秘密的电话打回来。需要迈克找到的人也可能是我或者是怀娥。我们都小心谨慎地保持着同迈克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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