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之恋（第三十一章）

　　午休时间到了。帕丽扎提把带来的两份饭菜放在桌子上，自己坐在靠近桌子的床头上，让吐尔逊坐在摆在桌旁的椅子上，两人一起在马厩的值班室里吃了起来。两人各自吃着各自的饭菜，谁也不和谁说话。吐尔逊不说话的原因是不想说话。因为，他正在一边吃饭一边看着一本书。帕丽扎提不说话的原因是不敢说话。因为，她怕打断了吐尔逊的研究思路。她从那天晚上开始就已经知道，吐尔逊和阿瓦罕正在不分昼夜地寻找一个生产技术问题的解决方法。但是直到现在，吐尔逊和阿瓦罕还没有找到这个生产技术问题的解决方法。她禁不住为吐尔逊和阿瓦罕感到有些着急。

 

　　突然间，吐尔逊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喊叫起来：

 

　　“我这个脑子啊！怎么把备用林计划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吐尔逊的喊叫声把帕丽扎提吓了一跳，但是她随后又为吐尔逊感到万分高兴。因为，她从吐尔逊异常兴奋的表情可以看出，吐尔逊已经找到了这个生产技术问题的解决方法。

 

　　于是，她探过身子去看吐尔逊手中的书，边看边问：

 

　　“什么是备用林计划呀？”

 

　　“备用林计划是指：为了确保林业生产的持续性和稳定性，在地质环境复杂、容易发生重大自然灾害的林区，必须将其中一些地质环境不太复杂、不太容易发生重大自然灾害的林区列为备用林，制定一个在重大自然灾害造成生产缺口时启用的备用林计划。”

 

　　吐尔逊指着书上的一行字对她说。

 

　　“我在规划巩乃斯林场的林区时，已经根据这本书的要求制定了一个备用林计划。但是，我不知道我的记忆力为什么变得这么差。如果不是看到了这本书，我就想不起这个备用林计划了！好了！我不和你多说话了！我要好好看看这本书，仔细回忆一下我制定的备用林计划的全部内容，认真研究一下这个备用林计划是不是能够解决目前遇到的生产技术问题。”

 

　　听到这话，帕丽扎提感到一阵心酸。吐尔逊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力为什么变得这么差，她却知道吐尔逊的记忆力为什么变得这么差。因为，这几年吐尔逊经常被人殴打，有一次被打成了脑震荡。她陪着吐尔逊去医务室就诊时，接诊的医生曾经背着吐尔逊告诉她，脑震荡可能会产生记忆力减退的后遗症。她为了不让吐尔逊感到伤心，没有把这个后遗症告诉吐尔逊。

 

　　帕丽扎提和吐尔逊开始吃饭的时候，冯莺燕刚刚拿着饭盒走进公共食堂。巩乃斯林场的职工在午休时间有三种吃饭方式。第一种吃饭方式是到公共食堂买饭吃。第二种吃饭方式是从家里带饭吃。第三种吃饭方式是回家吃现成饭。第一种吃饭方式适用于家庭生活条件较好的职工。第二种吃饭方式适用于家庭生活条件较差的职工。第三种吃饭方式适用于家里有闲人做饭的职工。虽然冯莺燕和帕丽扎提是最最要好的朋友，但是两人的家庭生活条件却有很大差别。

 

　　冯莺燕一走进公共食堂，就发现这里的气氛与往日大不相同。虽然这里的买饭窗口还像往日一样排起长队，这里的每张餐桌还像往日一样人来人往，但是这里的人们都在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就是军代表办公室刚刚进驻了巩乃斯林场。见过当时情景的人在讲述当时情景，没见过当时情景的人在聆听当时情景。不管见过没见过当时情景，每个人心中都浮现出许多相同的问题。这些问题就是：为什么军代表办公室会进驻巩乃斯林场？他们肩负着什么样的使命？他们将在这里停留多长时间？虽然没有一个人可以回答这些问题，但是每个人都一个共同的感觉。这个感觉就是：巩乃斯林场正在发生一场史无前例的变化。这场史无前例的变化将会对自己产生重要影响。冯莺燕当然也不例外。因为，她已经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这种气氛之中。别人有什么样的感觉，她就有什么样的感觉。她与别人的唯一不同之处就是：她感觉人们在议论这件事的时候似乎都在避着自己。这种情况使她感觉有些别扭。不过，冯莺燕很快就不别扭了。因为，她随着买饭的长队缓缓向前移动的时候，突然感觉排在自己身后的人出现一阵骚动。她回头一看，只见这个长队的队尾刚刚排上了四个穿军装的人。这四个穿军装的人她都见过。其中有一个人就是李继先！她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惊喜！她本想去和李继先打个招呼，可是又觉得自己与李继先并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这种做法可能有些不妥。自己现在应该去做的一件事，就是要把李继先再次到来的消息尽快告诉帕丽扎提。所以，她排队买完饭后，先用最快的速度把饭吃完，又用最快的速度向马厩跑去。

 

　　冯莺燕跑到马厩，只见帕丽扎提和吐尔逊已经吃完饭了，吐尔逊正在值班室内看书，帕丽扎提正在值班室外洗饭盒，就兴冲冲地向帕丽扎提喊了一声：

 

　　“他又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帕丽扎提连忙问了一句。

 

　　“我亲眼看见他了！”

 

　　冯莺燕立刻回答。

 

　　“你在哪里看到他了？”

 

　　帕丽扎提又连忙问了一句。

 

　　“我在公共食堂看见他了！”

 

　　冯莺燕立刻回答。

 

　　“他现在还在哪里吗？”

 

　　帕丽扎提又连忙问了一句。

 

　　“不知道！”

 

　　冯莺燕摇了摇头。

 

　　“不过，我知道他住在哪里，我带你去找他！”

 

　　说罢，她就拉着帕丽扎提跑出了马厩。

 

　　此时此刻，帕丽扎提既激动又困惑。她激动的是，没想到李继先再次来到了巩乃斯林场。她困惑的是，李继先这次是干什么来的？为什么要在这里又吃又住？难道他暂时不会离开这里了吗？她边跑边想，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在她的头脑中浮现出来。虽然她找不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但是她也不想去问冯莺燕了。她知道，只要她见到了李继先，就可以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了。

 

　　冯莺燕带着帕丽扎提从马厩跑到了办公楼，又带她沿着办公楼的楼梯从一楼登上三楼，再带着她来到三楼小会议室旁边的四间办公室。只见三楼小会议室门牌上写着“军代表办公室会议室”，四间办公室的门牌上依次写着“军代表袁鹏飞办公室”、“军代表李小丽办公室”、“军代表王大勇办公室”、“军代表李继先办公室”。

 

　　李继先刚刚在办公室里吃完饭，还没有来得及去洗手间洗饭盒，就听到有人在门外敲门。他打开房门一看，只见这个敲门的人竟然是冯莺燕。

 

　　“你找我有事吗？”

 

　　他立刻笑着问了一句。

 

　　“有事！”

 

　　冯莺燕立刻笑着答了一句。

 

　　“有事就进来说吧！”

 

　　李继先向她做出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我就不进去了！你让她进去吧！我是给你送人来的！”

 

　　说罢，她就把靠在墙边的帕丽扎提推到李继先面前，然后便用手捂着嘴笑呵呵地跑走了。

 

　　帕丽扎提一走进李继先的办公室，就拿起李继先放在办公桌上的饭盒跑了出去。

 

　　“你干什么去？”

 

　　李继先连忙问她。

 

　　“我给你洗饭盒！”

 

　　她边跑边说。

 

　　很快，她就拿着洗干净的饭盒回来了。她饭盒放好，就把双手举到李继先面前笑着说：

 

　　“李代表，你能帮我擦擦手吗？”

 

　　李继先向她笑了一下，就从床下拉出一只脸盆。只见这只脸盆里有一个肥皂盒，还有一条白毛巾。李继先便拿起这条白毛巾给她擦起手来。可是擦了没几下，她又一手夺下这条白毛巾，一手端起这只脸盆跑走了。

 

　　“你又干什么去？”

 

　　李继先连忙问她。

 

　　“我给你洗毛巾！”

 

　　她边跑边说。

 

　　很快，她就拿着洗干净的白毛巾回来了。她不仅把白毛巾洗干净了，而且把脸盆和肥皂盒也洗干净了。她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后，就走到李继先的床边，把放在床上的一个背包抓过来，开始解绑在上面的背包带。

 

　　“你这又是干什么？”

 

　　李继先连忙问她。

 

　　“我给你铺床！”

 

　　她边解边说。

 

　　很快，她就把李继先的床铺铺好了。然后，她就转过身来对李继先说：

 

　　“李代表，你对我的工作满意吗？”

 

　　“满意是满意，可是你耽误了不少时间。我本想和你在开会前好好谈一下的。我们下午两点开会，现在离开会时间不到十分钟了！”

 

　　说到这里，李继先就拉着帕丽扎提在床边坐下来，用非常急促地声音对她说；

 

　　“我们来到巩乃斯林场的一个主要任务，就是要解决这里出现的一个生产技术问题。因为，自治区林业厅向巩乃斯林场下达了两百四十万立方米木材的生产计划。这批木材就是我们部队第二期营建施工所需的全部木材。从巩乃斯林场的实际生产能力来看，与这个生产计划之间存在着一个八十万立方米的生产缺口。你爸爸妈妈都是林业专家。我想让你问问他们：有没有弥补这个生产缺口的有效方法？”

 

　　“我听说他们已经找到这个方法了！”

 

　　说着，帕丽扎提就用最简短的语言，把吐尔逊和阿瓦罕最近所做的研究工作以及吐尔逊的最新发现告诉了李继先。

 

　　“你说的这个情况非常重要。但是你要注意保密，千万不要对其他人说。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就要开会去了！”

 

　　说着，李继先就在帕丽扎提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你是要和我吻别吗？”

 

　　帕丽扎提不好意思地问他。

 

　　“不！”

 

　　李继先深情地望着她。

 

　　“在我们汉族人里，这个吻不是代表吻别而是代表亲吻！”

 

　　听到这话，帕丽扎提的脸颊上顿时泛起了一片红晕。她激动地浑身都颤抖起来了！她激动地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帕丽扎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李继先的办公室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沿着楼梯从三楼走到一楼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出办公楼的。李继先的亲吻就像一道闪电，击中了她对这个亲吻渴望已久的心灵。她感觉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幸福感，好像漂浮在一片云雾之中。

 

　　等候在办公楼门前的冯莺燕，见帕丽扎提飘飘然然地走过来了。就跑上前去把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然后洋洋得意地对她说：

 

　　“这次我不用问就知道他都和说什么话了！这次他和你的话不是在你的一只手背上！这次他和你的话是在你的一个脸颊上！”

 

　　（二零二一年三月十八日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