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之恋（第二十九章）

　　冯崇仁从吐尔逊的这些话中立刻得出了一个结论：吐尔逊也像自己一样想不出什么方法了。因为，吐尔逊的这些话纯属大话。这样的大话他也会说。他说大话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吐尔逊肯定也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所以，吐尔逊走后，他就让陈奉良也离开自己的办公室。他打算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静下心来，根据这个结论调整一下自己的思路，打破用生产技术方法解决生产技术问题的惯性思维，从其他途径寻找解决这个生产技术问题的方法。

 

　　冯崇仁是一个头脑非常灵活的人。他决定从其他途径寻找解决这个生产技术问题的方法之后，很快就获得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发现：这个生产技术问题其实是一道三八二十四的数学题。用两年时间生产两百四十万立方米木材，就会出现八十万立方米的生产缺口。用三年时间生产两百四十万立方米木材，八十万立方米的生产缺口就会随之消失。只要能够说服九九零一部队的有关领导，把第二期营建施工计划从两年计划改为三年计划，这个生产技术问题就会通过非生产技术方法得到解决。想到这里，他顿时感到兴奋起来。但是他又一想，修改计划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情，九九零一部队的有关领导不一定能够接受。最好找到一个不用修改计划就能解决这个生产技术问题的非生产技术方法。就在他循着这条思路继续思考之际，谢力甫突然在门外敲门说：

 

　　“冯场长，我有急事找你！”

 

　　“进来吧！”

 

　　冯崇仁只好暂时停止了自己的思考。

 

　　“那拉提林区的护林员来电话说，有一个护林案件需要我带人前去处理一下。不知道您是否同意？如果您同意我就立即动身。”

 

　　“你去吧！但是要快去快回，不要耽误了场部这边的工作。”

 

　　冯崇仁立刻表示同意。

 

　　谢力甫离开之后，冯崇仁快步走到挂在墙壁上的一幅巩乃斯林场林区图前，在图上迅速找到了那拉提林区的位置，仔细观看关于那拉里林区的各种标注。看完之后，他兴奋地自言自语：

 

　　“谢力甫啊谢力甫，你来得太是时候了！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不会这么快就找到我想要找到的这个好方法！”

 

　　这时，陈奉良急匆匆地推门进来对他说：

 

　　“于部长来电话说，希望尽快见到你，商量一下第二期营建施工的木材供应问题。你说怎么答复他，我就怎么答复他。”

 

　　“让他明天上午来吧！我在办公室里等他！”

 

　　冯崇仁胸有成竹地做出了答复。

 

　　吐尔逊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冯崇仁的办公室。这种沉重的心情不是来自于冯崇仁的嘲讽，而是来自于他的责任感。因为，他认为自己失职了。作为一个林业专家，不管自己与冯崇仁有什么个人恩怨，他都有责任帮助冯崇仁解决这个生产技术问题。可是他却没有尽到这个责任。他当时认为，在现有的生产技术条件下已经不可能解决这个生产技术问题了！只有通过改善现有生产技术条件的方法才能解决这个生产技术问题。但是怎样才能改善现有的生产技术条件呢？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因此，他下班回家之后，就一头钻到堆放在屋里的专业技术书籍中，一本接一本地看了起来。直到阿瓦罕和帕丽扎提一起做好饭菜，又一起把饭菜摆上饭桌他都不知道。

 

　　“吃饭了！”

 

　　阿瓦罕在饭桌旁坐下之后，就随口叫了他一声。

 

　　“唔！”

 

　　吐尔逊答应了一声，就捧着一本书坐在了饭桌旁。

 

　　见此情景，已经吃起饭来的帕丽扎提，禁不住得意洋洋地对阿瓦罕说：

 

　　“你不是说这些书没有用吗？你看，这些书不是已经用起来了吗？”

 

　　听到这话，阿瓦罕便把身体凑近吐尔逊，一边看着他手中的书一边问：

 

　　“你遇到了什么问题？怎么突然看起书来了？”

 

　　“场里现在遇到了一个生产技术问题。我想从书里找一下解决方法。”

 

　　吐尔逊一边看着手中的书，一边回答。

 

　　“什么生产技术问题？可以和我说说吗？”

 

　　他的回答使阿瓦罕产生了追根问底的兴趣。

 

　　“今明两年要生产两百四十万立方米木材，存在八十万立方米生产缺口。用什么方法弥补这个生产缺口？”

 

　　听到这话，阿瓦罕立刻对吐尔逊说：

 

　　“先别看了！快点吃饭！吃完饭我和你一起看书！”

 

　　于是，吐尔逊和阿瓦罕三口并两口地吃完饭，就一起坐在书堆旁，一人捧着一本书看了起来。直到帕丽扎提收拾完饭桌洗完碗，又把自己梳洗干净准备进房睡觉的时候，两人还在旁若无人地低头看书。

 

　　等到天亮之后，帕丽扎提起床穿衣走出房间，她不由得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吐尔逊和阿瓦罕各自捧着一本书，坐在地上靠着书堆睡着了。两人身旁像雪花一样散落着许多页草稿纸。每页草稿纸上不是写着许多计算公式，就是画着许多施工图。

 

　　吐尔逊和阿瓦罕差点儿忙了一夜，冯崇仁却美美地睡了一夜。他从吃完晚饭就开始睡觉，一直睡到早饭做好才起床穿衣，整整睡了十个小时。他感觉这一觉睡得非常舒服，已经把失去的睡眠给补回来了，全身上下的疲惫感一扫而空，重新恢复了原有的身体状态。早饭过后，他迈着轻松的脚步走出家门，一路面带微笑地和人们打着招呼，提前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转了一圈之后，就走到了办公室外的阳台上，开始站在那里四处观望。他这次前来观望的原因不是心情不好，而是心情实在太好了，好得他都快控制不住自己了。他今天就要把昨天找到的一个方法派上用场了！这是一个在现有生产技术条件下完成生产计划的最佳方法。他不仅可以凭借这个方法使自己化险为夷，而且可以凭借这个方法使自己逢凶化吉。只要用这个方法完成了生产计划，他就一定会得到自治区林业厅军代表办公室的赏识！他就一定会被正式任命为巩乃斯林场的场长！使他困扰已久的后顾之忧就一定会被彻底解除！

 

　　于振海在陈奉良的陪同下再次走进了冯崇仁的办公室。有了上次经历，他对这次经历即将产生的工作成果充满信心。因为，上次经历使他对冯崇仁留下了一个良好印象。他认为冯崇仁是一个非常值得信任的人。他既然能帮助九九零一部队解决第一期营建施工的木材供应问题，也一定会能帮助九九零一部队解决第二期营建施工的木材供应问题。虽然木材供应量的大幅增加将会使他遇到更大困难，但是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克服困难完成生产计划。

 

　　一见面，于振海就怀着喜悦的心情对冯崇仁说：

 

　　“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由于巩乃斯林场及时提供了第一期营建施工所需的全部木材，所以我们已经提前半个月完成了第一期营建施工的施工任务。我们最近准备召开一个第一期营建施工总结表彰大会，部队首长特意要我邀请你代表巩乃斯林场出席这个大会。”

 

　　听到自己受到部队首长邀请，冯崇仁顿时心花怒放。因为，于振海所说的部队首长，属于干部级别比于振海更高的高级干部。他早就有心交接高级干部了！。

 

　　于是，他立刻满脸堆笑地对于振海说：

 

　　“我一定安排时间出席这个大会。我一定要亲眼见见你们的部队首长！我早就对你们的部队首长久仰大名了！我听说你们的部队首长很厉害呀！是在战争年代立下过大功的人呀！”

 

　　“你说得不错！”

 

　　于振海自豪地对他说。

 

　　“我们的一号首长李师长，在淮海战役中率领部队坚守阵地，与敌人浴血奋战三天三夜，因此立下了特等功。我们的二号首长王政委，在舟山战役中率领部队跨海作战，成为第一支抢滩登陆的部队，因此立下了特等功。不过，我们这支部队不仅部队首长很厉害，下面的干部战士也很厉害呀！你知道这些干部战士都是从哪里来的吗？都是从三十八军来的呀！三十八军是一支身经百战战无不胜的王牌军！”

 

　　“厉害！厉害！太厉害了！有你们这支部队驻守在这里，我就可以放心地在这里工作和生活了！”

 

　　冯崇仁献媚地对他说。

 

　　“好了！这个话就说到这里为止了！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说。下面，咱们就开始抓紧时间谈工作吧！”

 

　　于振海趁机转换了话题。

 

　　“我这次来的目的，是落实一下第二期营建施工的木材供应问题。因为我听说，自治区林业厅已经向你们下达了这些木材的生产计划。”

 

　　“陈科长，还是你先说一下吧！”

 

　　听到这话，冯崇仁就又把谈话主角的位置让给了陈奉良。

 

　　于是，陈奉良就再次按照他事先布置的谈话内容说了起来。

 

　　“自治区林业厅向我们下达的生产计划是一个两年生产计划。这个两年生产计划是根据九九零一部队第二期营建施工计划编制的。今明两年共计生产木材两百四十万立方米，每年生产一百二十万立方米。我们的实际生产能力为每年生产七十多万立方米木材，经过努力可以提高为每年生产八十万立方米木材。因此，实际生产能力与这个两年生产计划之间存在八十万立方米的生产缺口。”

 

　　“啊！存在八十万立方米的生产缺口！”

 

　　听到这话，于振海差一点叫出声来。

 

　　“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弥补这个生产缺口呢？”

 

　　他紧接着问了陈奉良一句。

 

　　陈奉良看了冯崇仁一眼，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我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

 

　　这时，冯崇仁就又把谈话主角的位置从陈奉良手中接过来了。因为，他这次用的不是欲擒故纵之计而是请君入瓮之计。他已经逼着于振海提出一个只有他才能回答的问题。

 

　　“经过反复考虑，我认为这个生产缺口可以用两个方法弥补。第一个方法是，把你们的第二期营建施工计划从两年改为三年。”

 

　　“这个方法肯定不行！计划怎么能随便修改呢？”

 

　　于振海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不行。我说出这个方法的目的是为了抛砖引玉。第二个方法才是我真正要说的方法。”

 

　　冯崇仁用卖关子的口气对他说。

 

　　“我们有一个那拉提林区，占地面积约五平方公里，木材存储量约三千万立方米，距离你们驻地的直线距离不到两公里。按照自治区林业厅的规定，那拉提林区是一个禁止采伐的保护林。但是，县官不如现管。我可以给你们配备一批伐木工具和伐木技术指导人员，并允许你们派人进入那拉提林区自行采伐八十万立方米木材。”

 

　　“这个方法也不行！我们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更不能破环国家财产！”

 

　　于振海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第二个方法也不行，那就只好回到第一个方法了！”

 

　　冯崇仁摆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样子。

 

　　“现在只有这两个方法可供选择。除了这两个方法，再也找不到任何方法了。”

 

　　虽然冯崇仁认为自己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他说到这里已经把自己留给于振海的良好印象说没有了。于振海默默地想着：这个干部令人匪夷所思。他怎么不是建议修改计划就是建议破坏国家财产呢？在他的领导下巩乃斯林场能够确保第二期营建施工的木材供应吗？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对冯崇仁说：

 

　　“你说的这两个方法已经超出了我的职权范围。我只能把这两个方法向部队首长汇报一下，让部队首长来做决定！”

 

　　说罢，他就把还想和他继续说下去冯崇仁抛在一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冯崇仁的办公室。

 

　　（二零二一年三月十六日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