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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第26章(3)

    宁宥大为惊讶,本能的一把抓住郝父,却结巴了好久才道:“你昨晚就去了?在看守所等了一夜?”

    郝父依然笑道:“不碍事,不碍事。你回去吧,灰灰急着上学呢。有什么需要尽管一只电话,跟过去一样,让我们分担点儿。”

    “嗳,我送你回去。”

    “不碍事,打车就好了。再见,快回去,灰灰一个人呢。”

    宁宥虽然放了手,但站在原地挪不开窝。她看着郝父的背影,仿佛看到整夜徘徊在那森严门庭前的焦虑落寞的郝父,有多么坚持,又有多么脆弱,一个人与夜色、与高血压缠斗,如此高龄,如此文弱,难怪工作人员看不过眼,破例帮了他一把。想到刚才挂在郝父脸上的原来是由衷的欣喜,像个孩子一样单纯地欣喜他纠正了自己的错误,避免了更多的错误,却又含蓄地不愿多加陈述,只一味提出替她分担,宁宥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润湿了眼眶。

    回到家里,她才打开门,郝聿怀就刷着牙,警惕地窜出洗手间,打量她的脸色。一看她哭过的样子,郝聿怀立刻窜回去,吐掉牙膏,走出来拍胸道:“妈妈,反正我站在你一边。”

    宁宥看着儿子围着一圈牙膏沫的白香肠一样的嘴,心情好得大笑起来,“不,不,你误会了。爷爷一整晚没睡纠正了一个错误,我很感动。但我更高兴看到,爷爷奶奶依然是知书达理的好人。等下路上再跟你详细说。”说起来,宁宥又忍不住抹眼泪,又是笑又是哭的,愣是把郝聿怀搞糊涂了——

    一早,简宏图驱车来到田景野的店门口。弯腰钻进去店门半开的店里,远远见田景野正与侄子及另一位经理说话,很是严肃,完全不是平时在简宏成面前嬉皮笑脸的那样子。简宏图不知不觉站得中规中矩了。

    田景野只是看简宏图一眼,继续比划着与同事说话,说完了,才大步走到简宏图面前,打量着简宏图,又恢复笑容,道:“看样子今天早起了?让你哥拖出被窝的?”

    “我哥昨晚连夜回上海去了。大概下午再上海过来处理简明集团。”

    “死胖子不要命了。走,去拿陈昕儿家当。”

    “田哥,真要插手吗?我哥是实在拿陈昕儿没办法,才让我出面去对付陈昕儿,让她以后知道好歹。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插手,万一陈昕儿活过来又缠上我哥了,可怎么办?这边全是老同学老朋友,我哥丢不起这个脸。”

    “你哥让你说的?”

    “我自己想的。真心的。田哥,不信你先让我试,完了你再递颗糖上去,省得她哭死。”

    “你哥是不想懂,你是真不懂,陈昕儿那个人早已变得不可理喻了。你去吓她,最多吓出一个疯子,只要她不变成疯子,她还得继续找上你哥,用你我都想不到的办法,让你哥防不胜防,脸面丢尽。”田景野看看简宏图不以为然的样子,继续道:“别跟我争了,我不想看你犯法。”

    简宏图殷勤地拉开车门,伺候田景野上车。等他也坐上车,他还是坚持着跟田景野道:“田哥,我是很佩服你的,真心的,跟佩服我哥一样。但这事我真的不支持你。有些人就是蜡烛,不点不亮,你看着好了。我今天把东西交给你,回头你要是不行了,我会顶上。反正走上层路线,你来,走下三滥的路子,还是得看我。”

    田景野听了笑,“够兄弟。你先让我试试。”

    陈昕儿的家当都放在简宏图的老仓库里。那老仓库自打被宁恕盯上后,里面的货物已经全部转移,可又还没到承租到期日期,正好拿来废物利用。简宏图拉开仓库门,两人进去一瞧,偌大的仓库显得中间放置的陈昕儿的家当看上去有点儿单薄,可田景野走近一看却是小山似的一堆,笑了,“这么多,快有一车了吧?”

    “什么叫快有一车,直接就是包车从深圳发过来,点对点。”简宏图将钥匙交给田景野,“行了,哥,都交给你。我去盯着朋友开红字发票作废,省得夜长梦多。”

    田景野揪住简宏图:“有没有清单?万一陈昕儿说少了什么,我怎么办?”

    “没清单,就是告诉我二十七箱,我数了数没少。陈昕儿要是闹起来,你让他问我要。”

    田景野放简宏图走了。但简宏图不放心地把卷帘门拉到底,他说仓库区比较乱,一个人呆着还是把门关上比较好。田景野无所谓,他绕着这一堆纸箱看了一圈。他当然不会去拆纸箱,可拿手指弹了弹单薄的纸箱,看看绷裂的纸箱缝里露出的衣物细软,可见装箱的人打包时多没用心,连用只塑料袋装一下都不肯。墙倒众人推,可见一斑。

    田景野忍不住发了一条短信给简宏成:给陈昕儿打包的是谁?太势利。

    简宏图很快回信:知道了,长心眼了。

    田景野又是围着箱子走了一圈,想到那天送陈昕儿回去,陈家二老所住的是老小区里的三室一厅,这么多箱子一拥而入,怎么放得下。又想到陈昕儿父母与陈昕儿多年断绝关系,如今陈昕儿如此落魄地上门,虽然做父母的还是接手了,可陈昕儿在家的日子未必好过,否则她父母就不会放任精神状态这么差的陈昕儿出来闯祸了。这要再拥入这二十七箱花花绿绿净是败家的家当,老人家不知什么态度。田景野皱了半天眉头,最后什么都没做,准备离开。

    宁蕙儿这一觉睡得特别的长。

    她确实是累了,不仅是累,她这几天是身心交瘁。可更多的是安心。这么多年来,她一个人挣扎着养家,等老公闯祸后,又一个人挣扎着避祸,挣扎着拉扯大两个孩子,都是她一个人,谁都靠不着。可昨天,宁恕把她心里最怕的人铲除了。虽然宁恕是受了点儿伤,可那位对头则是坐了牢,听宁恕的意思,关个几年出不来。宁蕙儿浑身一下子松懈了,意识到儿子大了,儿子接替了家长的位置,儿子可以撑起这个家,她可以歇歇了。

    因此,日上三竿,宁蕙儿依然沉睡不醒。

    宁恕等了好一会儿,只得自己胡乱洗把脸,穿上肥大的长袖休闲衬衫遮住伤臂,悠闲地出门去了。宁恕走得很闲适,即使后面有人急促追上,他都懒得回头看一眼,他觉得,起码,现在是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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