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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求(4)

他不知其义,便无法复述,可是旁人却都猜到了。

史婆婆怒道:“这老儿当我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上碧螺山去?”

史婆婆闺名叫做小翠,年轻时貌美如花,武林中青年子弟对之倾心者大有人在,白自在

和丁不四尤为其中的杰出人物。白自在向来傲慢自大,史小翠本来对他不喜,但她父母看中

了白自在的名望武功,终于将她许配了这个雪山派掌门人。成婚之初,史小翠便常和丈夫拌

嘴,一拌嘴便埋怨自己父母,说道当年若是嫁了丁不四,也不致受这无穷的苦恼。

其实丁不四行事怪僻,为人只有比白自在更差,但隔河景色,看来总比眼前的为美,何

况史小翠为了激得丈夫生气,故意将自己爱慕丁不四之情加油添酱的夸张,本来只有半分,

却将之说到了十分。白自在空自暴跳,却也无可奈何。好在两人成婚之后,不久便生了白万

剑,史小翠养育爱子,一步不出凌霄城,数十年来从不和丁不四见上一面。白自在纵然心中

喝酣,却也不疑有他。

不料这对老夫妇到得晚年,却出了石中玉和阿绣这椿事,史小翠给丈夫打了个耳光,一

怒出城,在崖下雪谷中救了阿绣,但怒火不熄,携着孙女前赴中原散心,好教丈夫着急一

番。当真不是冤家不聚头,却在武昌府遇到了丁不四。两人红颜分手,白头重逢,说起别来

情事,那丁不四倒也痴心,竟是始终未娶,苦苦邀她到自己所居的碧螺山去盘桓数日。二人

其时都已年过六旬,原已说不上什么男女之情,丁不四所以邀她前往,也不过一偿少年时立

下的心愿,只要昔日的意中人双足沾到碧螺山上的一点绿泥,那就死也甘心。

史婆婆一口拒却。丁不四求之不已,到得后来,竟变成了苦苦相缠。史婆婆怒气上冲,

说僵了便即动手,数番相斗,史婆婆武功不及,幸好丁不四绝无伤害之意,到得生死关头,

总是手下留情。史婆婆又气又急,在长江船中赶练内功,竟致和阿绣双双走火,眼见要被丁

不四逼到碧螺山上,迫得投江自尽,巧逢石破天解围。后来在紫烟岛上又见到了丁氏兄弟,

史婆婆既不愿和丁不四相会,更不想在这尴尬的情景下见到儿子,便携了阿绣避去。

丁不四数十年来不见小翠,倒也罢了,此番重逢,勾发了他的牛性,说什么也要叫她的

脚底去沾一沾碧螺山的绿泥,自知一人非雪山派之敌,于是低声下气,向素来和他不睦的兄

长丁不三求援,同上凌霄城来,准拟强抢暗劫,将史婆婆架到碧螺山去,只要她两只脚踏上

碧螺山,立即原船放她回归。

丁氏兄弟到达凌霄城之时,史婆婆尚未归来。丁不四便捏造谎言,说史婆婆曾到碧螺山

上,和他畅叙离情。他既娶不到史小翠,有机会自要气气情敌。白自在初时不信,但丁不四

说起史婆婆的近貌,转述她的言语,事事若合符节,却不由得白自在不信。两人三言两语,

登时在书房中动起手来。丁不四中了白自在一掌,身受重伤,当下在兄长相护下离城。

这一来不打紧,白自在又担心,又气恼,一肚皮怨气无处可出,竟至疯疯颠颠,乱杀无

辜,酿成了凌霄城中偌大的风波。

史婆婆回城后见到丈夫这情景,心下也是好生后悔,丈夫的疯病一半固因他天性自大,

一半实缘自己而起,此刻听得石破天言道丈夫叫自己到碧螺山去,永远别再回来,又听说丈

夫自知罪孽深重,在石牢中面壁思过,登时便打定了主意:“咱二人做了一世夫妻,临到老

来,岂可再行分手?他要在石牢中自惩己过,我便在牢中陪他到死便了,免得他到死也双眼

不闭。”转念又想:“我要亿刀将掌门之位让我,原是要代他去侠客岛赴约,免得他枉自送

命,阿绣成了个独守空闺的小寡妇。此事难以两全,那便是如何是好?唉,且不管他,这件

事慢慢再说,先去瞧瞧老疯子要紧。”当即转身入内。

白万剑挂念父亲,也想跟去,但想大敌当前,本派面临存亡绝续的大关头,毕竟是以应

付谢烟客为先。

谢烟客瞧瞧石中玉,又瞧瞧石破天,好生难以委决,以言语举止而论,那是石破天较像

狗杂种,但他适才一把拉退白万剑的高深武功,迥非当日摩天崖这乡下少年之所能,分手不

过数月,焉能精进如是?突然间他青气满脸,绽舌大喝:“你们这两个小子,到底那一个是

狗杂种?”这一声断喝,屋顶灰泥又是筱筱而落,眼见他举手间便要杀人。

石中玉不知‘狗杂种’三这是石破天的真名,只道谢烟客大怒之下破口骂人,心想计谋

既给他识破,只有硬着头皮混赖,挨得一时是一时,然后俟机脱逃,当即说道:“我不是,

他,他是狗杂种!”谢烟客向他瞪目而视,嘿嘿冷笑,道:“你真的不是狗杂种?”石中玉

给他瞧得全身发毛,忙道:“我不是。”

谢烟客转头向石破天道:“那么你才是狗杂种?”石破天点头道:“是啊,老伯伯,我

那日在山上练你教我的功夫,忽然全身发冷发热,痛苦难当,便昏了过去,这一醒转,古怪

事情却一件接着一件而来。老伯伯,你这些日子来可好吗?不知是谁给你洗衣煮饭。我时常

记挂你,想到我不能给你洗衣煮饭,可苦了你啦。”言语中充满关怀之情。

谢烟客更无怀疑,心想:“这傻小子对我倒真还不错。”转头向石中玉道:“你冒充此

人,却来消遣于我,嘿嘿,胆子不小哇,胆子不小!”

石清、闵柔见他脸上青气一显而隐,双目精光大盛,知道儿子欺骗了他,自令他怒不可

遏,只要一伸手,儿子立时便尸横就地,忙不迭双双跃出,拦在儿子身前。闵柔颤声说道:

“谢先生,你大人大量,原谅这小儿无知,我……我教他向你磕头陪罪!”

谢烟客心中烦恼,为石中玉所欺尚在其次,只是这么一来,玄铁令誓言的了结又是没了

着落,冷笑道:“谢某为竖子所欺,岂是磕几个头便能了事?退开!”他‘退开’两字一出

口,双袖拂出,两股大力排山倒海般推去。石清、闵柔的内力虽非泛泛,竟也是立足不稳,

分向左右跌出数步。

石破天见闵柔惊惶无比,眼泪已夺眶而出,忙叫:“老伯伯,不可杀他!”

谢烟客右掌蓄势,正待击出,其时便是大厅上数十人一齐阻挡,也未必救得了石中玉的

性命,但石破天这一声呼喝,对谢烟客而言却是无可违抗的严令。他怔了一怔,回头问道:

“你要我不可杀他?”心想饶了这卑鄙少年的一命,便算完偿了当年誓愿,那倒是轻易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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