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兽家长”
时间:2021-03-03 作者:从玉华 点击:次
自从有了孩子,屈颖妍就辞掉香港《壹周刊》副总编的职务,当上了全职妈妈。她怎么都没想到,对付3个孩子,比办好一本杂志要难得多。
她说,一到下午4点放学,她就和全香港的母亲一起,变成了“怪兽家长”。屈颖妍觉得自己就是鲁迅笔下那个吃孩子的人,伤口在冒血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屈颖妍想改变,但整个环境就是这样,她像是进了一条死胡同。
于是,她花半年时间写了《怪兽家长》一书,谁知数月间就在香港再版了6次。
“妈妈,为什么你不笑?”
屈颖妍说自己并不是一夜间“头上长角”变成怪兽的。
在大女儿上幼儿园的阶段,她一直很快乐。她帮女儿选的是一家采用“放羊式”教育的幼儿园,母女都满意。当时有朋友警告她:“你惨了,这家幼儿园的孩子出来,是不识字的。”而朋友5岁的小孩已经会写“警察”了。
大女儿上小学一年级,课堂上老师不讲乘法口诀,直接布置乘法作业。老师问:“谁不会背乘法口诀表?”只有女儿和一个男孩举手。原来绝大多数同学都已经在幼儿园或者课外补习班学过口诀表了。
在香港,补习班非常普遍,几乎每个孩子都在上。曾有机构做过调查,香港孩子放学后的最高补习纪录为5小时。现在,连幼儿园3岁的娃娃都上补习班。因为香港的幼儿园只上半天课,很多家长就报两所幼儿园,早上一所,下午一所,一所学普通话,另一所学英文。前一所幼儿园12点才放学,后一所下午1点就上学了。一些家长天天接送小孩,小孩在车里换校服,吃东西。
香港人把这种现象称为“催谷”,催着稻谷早早成熟的意思。
浸在“催谷”的潮流中,屈颖妍发现自己也慢慢变成了“疯婆子”。她感慨,带孩子,你的付出和收获是不成正比的。你虽然很努力地叫她把作业做好,她还是鬼画符;你努力了半小时,她还是只写出一个字—真的比上班还惨。直到有一天,屈颖妍忍无可忍地把大女儿的书包从三楼扔了下去。
为了学业,母女关系越来越差。有一次大女儿问:“妈妈,为什么你不笑?”屈颖妍突然醒悟,原来自己真的不会笑了。
她成了“怪兽家长”。
当今最难教的是家长,不是学生
很多老师都感慨:“当今最难教的是家长,不是学生。家长认为只要付了钱,全世界都要迁就自己。”
有个体育老师称,现在的孩子都不愿意“坐在地上”。球场也好,礼堂也好,户外大草坪也好,你一声令下:“原地坐下!”孩子们慢慢腾腾、不情不愿,有的找废纸,有的分纸巾,小心翼翼地垫着屁股,勉勉强强地坐下来,就像怕沾狗屎一样。
老师们的职责越来越像保姆。有孩子摔倒了,流血了,家长可能会在第一时间找个律师起诉学校:“学校没有做好保护措施,墙体没有包软垫,要赔偿!”
有一次,屈颖妍到幼儿园接孩子,老师煞有介事地说:“孩子大腿上被蚊子叮了,怕孩子药物过敏,没有涂药,但手上这个蚊子叮的包,是早上来校之前就有的。”屈颖妍惊讶极了,蚊子叮的包都要分清责任,显然,此类问题以前有家长投诉过。原来老师在教学以外,还要替每个孩子看好每一寸肌肤。
一个学生没有完成作业,放学后,老师把他留在学校里做作业,结果家长跑到教育管理局,投诉那个老师对小孩进行“人身禁锢”。
家长过度保护孩子的例子比比皆是。大街上,能看到5个大人带一个孩子出游,这样的盛况像古代皇帝出巡,就差一辆马车几头大象了。
屈颖妍说:“对于孩子,我们从来都是舍不得他们跌倒,舍不得他们受伤,舍不得他们失败,事事为孩子强出头。每一步我们都功利地计算周详。”在“金钟罩”下,我们圈养出了一个个没痂没疤的“完璧”孩子,也孕育出了一群群张牙舞爪的“怪兽家长”。
一屋子证书,没有一张是学做人的
校门前是一个“是非地”,一切流言蜚语都在那里产生、蔓延。放学前10来分钟里,等待孩子放学不是重点,互相打探成绩才是关键。
“你女儿这次考了第几?”
“第12名。”
“不会吧?你没有同她温习吗?”
“你女儿星期六有没有学剑桥英语?”
“没有。”
“语法班呢?”
“没有。”
“奥数?”
“没有。”
“都没有,那她都学什么了?你怎么做人家妈妈的……”
在这样的“怪兽角斗场”中,屈颖妍渐渐明白家长过度保护孩子的背后,其实是在保护证书,保护分数,保护孩子的所谓“竞争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