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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与悲观的低吟(2)

 
  1999年,65岁的科恩已步入空门近6年。虽然他有过“天门打开,瞬间开悟”的倍感满足的时刻,但此时修行却给他带来了更深的痛苦和抑郁。医生给他开的抗抑郁药物也已经无济于事。在留给杏山的道别字条上,科恩写道:“很抱歉,我暂时不能服侍您了。我认识了这个女人……无用的自闲顿首。”文字的右侧画着一个印度教庙堂女舞者。下山后不到一周,科恩就去了印度孟买,但他是去寻找灵性导师拉梅什·巴尔谢卡。
 
  此时的巴尔谢卡已81岁,是“不二论”圣哲尼萨迦达塔·马哈拉杰的信徒。他的理论建立在“梵我如一、梵生万物”的基础上,认为当一个人的自我意识逐渐减少,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自由意志之时,他就得道了。
 
  正是在印度时,科恩终于与抑郁症说再见了。
 
  无论是巴尔谢卡的印度教,还是杏山的禅宗佛教,其教义都有克服自我、不执、共体意识、因缘、万物的内在联系等内容。
 
  人们普遍认为,艺术家或作家需要混沌、痛苦和兴之所至才能创作出好作品。但井井有条的生活方式,连同对忘却自我和克服自我意识的渴望,解放了科恩的创造力。他通过修行来去除焦虑和期望,置身于简单有序的环境中。
 
  就这样,科恩重新回到了音乐。
 
  宁 静
 
  从那时起,直到去世,科恩经常住在洛杉矶的家中,楼下住着女儿洛尔迦。也正是从那时起,科恩开始谨遵在秃山上禅修时的作息时间。在家中,他每天清晨4点起床,静静地喝杯咖啡,在树上的鸟儿开始欢唱、在邻居的汽车发动声渗过没有隔音的墙之前,他打开电脑里的录音软件,对着麦克风喃喃轻唱。当年那个在卧室里弹着西班牙吉他歌唱的抑郁少年,已是恍若隔世。
 
  在生命的最后几十年中,科恩的焦虑感转移到了对老去和死亡的紧迫感上。离开秃山后,科恩一直忙于创作。过完70岁生日后,他对衰老产生了紧迫感。但他把“老”字融入到了原定的专辑名《老想法》中。他的“老想法”包括:录制向其他诗人致敬的作品,朗诵自己的诗作,减少自己唱歌的比重,弱化歌曲的旋律性。
 
  在2006年出版的诗集《渴望之书》中,他自责自己是个失败的和尚,无法听懂老师的教诲;他明确表示自己是犹太人,他谈到自己作为一个艺术家的失败,以及在印度根本没有美女问津;他谈到自己的感情和感情走到尽头的原因。在《头衔》这首诗中,他写道:“我有诗人的头衔/也许有一阵/我是个诗人/我亦被仁慈地授予了歌手的头衔/尽管,我五音不全/我那‘情圣’的名声/是个笑话/我只能苦笑着/挨过一万个孤独的夜。”
 
  2008年6月,马拉松式的巡演开始了。这次巡演,科恩依靠的是“宁静和深度的休息”,而非香烟、酒精和毒品。
 
  此次巡演,大多数时候,在舞台上他只是一门心思地唱歌。巨大的舞台上点缀着土耳其地毯,科恩穿着笔挺的西装,蹬着锃亮的皮鞋,领带是平整的,衬衫最上端的扣子是扣上的。他时而像个祈求者,双手捧着麦克风,低头埋首,时而又像个老练的艺人,麦克风线随意地挽在手臂上,踏着精心编排过的舞步调动观众的情绪。
 
  这是一种复杂而精细的舞蹈,一位年迈的老人用所有微小的细节流露出极强的自我意识,看上去优雅而美好。如水般流畅的音符从科恩和乐队的指尖、唇边倾泻而下,柔和、优雅、准确、低缓。
 
  从2008年至2013年,科恩举办了380场演出,每场演出的时间几乎都超过3个小时。2009年在西班牙巴伦西亚演出时,科恩昏倒了。2010年年初,因为背部受伤,一部分巡演也不得不取消。但这些都没有阻碍他不断地写新歌,出新专辑。
 
  2014年7月,107岁的杏山去世了。
 
  2016年7月,曾经与科恩相恋7年的玛丽安·吉森也去世了。玛丽安身患重病时,他曾给她写了一封信:“我很快也会跟上你的脚步。要知道,我离你是那么近,只要你伸出手,便能够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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