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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语(第十一章)(2)



  二

  依然是八天前。

  这天萨根实在是忙得晕头转向,由于黑明威不期而归,一下子给他生出一大堆事:先是见黑明威,然后紧急赶去粮店见少老大,然后是赶回家修电台,修好了电台又马上给宫里发电报……这么多事,都是火烧眉毛的急,不能慢待。为什么这天他要与汪女郎失约,以至让陆所长苦等不见,就是这原因:事太多,分身无术啊。

  话说回来,当萨根将黑明威从成都带回来的那只装满家伙的木桶交给少老大后,少老大一下对照明弹非常感兴趣一因为不认识,所以好奇。他将它从木桶里取出来,握着它问萨根:“这是什么玩意儿?”

  萨根从空酒瓶里摸出一张纸条(是电报),递给老大:“你先看这个,这是宫里转发到成都的电报,要求我们尽快找到黑室,把它炸掉,夷为平地。”

  少老大看罢电报,疑惑地自语道:“这上面怎么不要求我们杀陈家鹄了?”

  萨根说:“我们不是已经报告说他在黑室嘛,既然他在黑室,把黑室夷为平地,难道他还能独活?除非他是猫投胎的,有九条命。”

  少老大又端详起手上那个像鸡蛋的东西,“夷为平地,就用这玩艺?我看它不像炸弹,更像个鸡蛋。”

  萨根解释道:“这不是鸡蛋,也不是炸弹。这是照明弹,定时照明弹,最先进的,可以自动升天,而且照明时间比一般照明弹要长。”

  少老大颇为不屑,“什么照明弹,又不是拍夜场电影,照明弹有什么用,还不如给我们几捆炸弹。”

  “嘿,这可是个好东西,”萨根笑道,“等我们找到了黑室,它就是空军的眼睛,炸弹的眼睛。不瞒你说,虽然我们已经有十多天没有跟宫里联系了,但我敢说宫里一定有了新的行动方案,大方案,要动用空军来配合我们的行动。”

  少老大怔怔地看着手上的东西,“你认为只要我们找到黑室,宫里就会派飞机来轰炸黑室?”

  萨根说:“否则给我们送这玩意儿来干什么?百分之百错不了!”不容置疑的用词和神情,感染了少老大。后又听说烧坏的电台配件都已买回来,他便让萨根立刻回去修好电台,迅速与宫里联系,请求最新指示。

  果然不出萨根所料,他的电报刚发出去,宫里便立刻回电,命令他们:火速查清中国黑室的具体位置,配合空军,将之夷为平地。当萨根将电文在电话上读给少老大听后,后者因情动而迷乱,忘乎所以,神不守舍。恍惚间,他看见漫漫夜幕下,照明弹如烟火一样爆亮,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与此同时天空中出现帝国空军经典的飞行梯队……“要真这样该多好啊。”他喃喃自语,又自问自答,“会这样吗?一定就是这样的。”

  然而让少老大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萨根跟宫里的这次联络,给黑室侦听处揪住了“狐狸尾巴”。

  逮住它的人是蒋微。

  在无线电的海洋里侦寻一部无名新电台,犹如在城市里面找一个面容特征模糊的人,其难度不言而喻。这部电台已经开设半年多,以前一直没有揪住它,这次蒋微之所以能将其擒拿归案,有两个原因:一、刚换了配件,信号变好;二、许久不联络,突然联络,事先双方没有约定,呼号时间自然比较长。蒋微正是在萨根不停的呼叫中注意到这部电台的。

  电台那么多,怎么去发现一部无名新台?这当然首先需要经验,有时也需要运气。就经验而言,每个国家的电台都有一定的特征,比如机型,日产机型和美国机型有不同的声音特质;再比如报务员的手法,不同国家的报务员手法上也有细微的差别,包括呼叫联络的用语习惯也各自有一些特点,比如说“再见”,东方的国家一般习惯用“GB”,欧美国家一般爱用“BB”。诸如此类。这些区别需要经验来辨识。蒋微从事侦听工作多年,类似的经验非常丰富。萨根的手法是“美式”的,但其使用的机型又是“日式”的,这就是矛盾,就是异常。

  蒋微就是这么盯上萨根的,并且当天就抄到了两份电报。

  一个美式手法的人,用日式机型发报,且信号强度为一级(优),其对方则为日式手法、日式机型,信号强度为三级(一般)。这个基本面提供的信息并不复杂,一般的分析师都能解读出相应的信息,即有一个美国人在为日本人干活(因为对方手法和机型均为日式),而此人所在的地域应在重庆或者重庆附近(因为其信号强度好)。

  海塞斯根据以上信息,推测这是一部特务电台,上线在南京或者上海(信号强度一般),下线在重庆或附近。这是黑室侦控的第一条特务线路,被海塞斯命名为“特一号线”。

  那么这个美国人是谁?

  陆所长一下怀疑到萨根。

  海塞斯要陆所长说出怀疑的理由,后者由于事情涉及陈家鹄,不想谈,回避了。只有结论,没有证据,海塞斯是不会信服的:他对陆所长的怀疑持“保留态度”,也许还有一个美国人的尊严在起作用。陆所长让他“等着瞧”,他深信只要萨根上钩了,电台一定会有反映。

  三

  现在是三天前。

  这一天,萨根带惠子去被服厂探查情况。当天晚上,特一号线便出来与上线联络,并发长报一份。陆所长闻讯后兴冲冲地来到海塞斯办公室,见面就劈头盖脑地问:

  “听说特一号线发报了?”

  海塞斯点头称是,继而开心地笑道;“幸亏我没跟你打赌,这一回你料事如神啊。”陆所长很兴奋,滔滔不绝地说:“现在你相信了吧?你啊,有时候要相信别人的智慧,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诸葛亮是我们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人物之一,那真正才叫料事如神啊。”

  海塞斯对他摆摆手,“行了,你别跟我来这种莫名其妙的宏篇大论,我要说,如果你不对我隐瞒什么,我会更相信。告诉我,这个萨根到底是个什么人,你掌握了他什么内幕?”陆所长把来龙去脉向海塞斯作了介绍,只是删除了跟陈家鹄和惠子有关的内容。海塞斯听了,连忙抓起电话通知侦听处,要他们守死特一号线,因为他估计今晚特一号线的“上线”将给“下线”回电。

  电话是杨处长接的,杨处长告诉他:他们已经抄到一份回电,正准备给他送过来。不一会儿,阎小夏敲门进来,送来侦听处刚抄到的特一号线的最新电文。回电不长,只有七组电码,是萨根去电的十分之一还不到。

  陆所长问海塞斯:“你估计这份回电在说什么呢?”

  海塞斯看罢电报,走到特一号线电报流量统计表前看,发现该条线总共才收到五份电报,回头对陆所长说:“你看,才收到五份电报,难道你就想让我破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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