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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的嫁衣(真人版)

楚雄彝族自治州大姚县龙街乡石关村委会是一个彝族聚居村,大平地村民小组就坐落在距村委会约一公里处的半山坡上。一年前,距村民飞胜和苗正芹夫妇家房头不足百米的一块山地中,新添了一座崭新的双合坟,左侧埋葬着其刚满18岁的女儿飞琼芬的骨灰,右侧长眠着尚未过门的女婿易上潮。易上潮家远在千里之外的湖南省长沙县高桥镇涧山岑村,当自己的爱人飞琼芬意外客死在长沙后,他亲手为自己的“新娘”披戴上婚纱和首饰,并在医院的太平间与死去的爱人举行了一场悲凉而特殊的婚礼。

在爱人的骨灰被带回云南老家安葬之后,易上潮满怀悲伤不远千里赶到爱人的坟前服毒自尽,了却了自己“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夙愿。易上潮死后,飞琼芬的父母和亲友遵照他生前留下的遗嘱,将他与其深爱的“新娘”合葬,终于使他们实现了成为“永恒的伴侣”的遗愿。

易上潮和飞琼芬虽然永远离开了人世,但两个悲情男女所演绎的这曲凄美爱情绝唱却在偏远贫困的山乡广为流传。易上潮为了真挚的爱情忠贞不移的生活态度感动了千里彝山。“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他所传承的跨越阴阳时空的爱情观,激励着越来越多的人们追求纯真的爱情,珍视真挚的爱情。

太平间上演悲情婚礼

2006年5月17日下午,当记者了解到易上潮和飞琼芬这段感人至深的故事后,立即沿着崎岖的山路赶到石关村委会大平地村。在当地热心村民的帮助下,记者从田间找回了正在耕作的飞胜和苗正芹夫妇。在他们的心里,死去的易上潮虽然没有和爱女飞琼芬领取过结婚证,也没有摆过婚宴酒席,但他们早已默认易上潮就是自己的女婿,与亲生子没有什么区别。

提起往事,夫妇俩止不住泪如雨下:“我姑娘的死是意外原因造成,小易是个好孩子,他的死同样让我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说他是去找我姑娘去了……”,“我们活了大半生,还没有见过我姑娘和小易那样好的感情,小易是为我姑娘自杀的……”。苗正芹从家里找出女儿和小易的一张合影,一边看一边哭诉女儿死后自己赶到长沙时的情景。“原定让他们(飞琼芬和易上潮在2005年2月16(农历正月初八)结婚,只因小易的父母要让儿子将未来的儿媳带回湖南给他们看一眼,两人才于2004年国庆节长假回到了湖南。我们都忙着为他们准备婚事,根本想不到他们刚回那边不久,我姑娘就出事了……”,说到这里,苗正芹已是泣不成声。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2004年12月16日,从未出过远门的飞胜夫妇突然接到易上潮由湖南长沙打的电话说:飞琼芬因一氧化碳中毒死在长沙县医院,所有人顿时沉浸在万分悲痛之中。当晚,飞胜夫妇俩和另外三名亲友火速赶往昆明,于17日中午抵达长沙。在医院,他们终于见到飞琼芬的遗体旁泪眼朦胧、神情恍惚的易上潮。

“爸!妈!都是我没有照顾好小飞,是我带害了她啊!如果我们不回湖南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呜--呜--如今,小飞不在了,我就是你们的儿子,你们还认我吗?让我继续做你们的儿子好吗?”见到飞琼芬的父母,易上潮“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在他哭声的感染下,在场的每一个人再也憋不住悲伤,大家抱头痛哭,整个太平间里顿时哭声阵阵,连医务人员也禁不住在一旁一个劲地抹眼泪。

苗正芹哭诉说,当天躺在太平间的女儿依旧穿着在老家穿过的牛仔裤、灰夹克,表情和睡着了一样的恬静。看到昔日活泼可爱的女儿如今再也不能说话,她两眼一黑,当场就气得昏厥过去。

本来飞琼芬的死纯属意外,但是易上潮却非常自责,他始终觉得小飞的死与自己有关,总是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小飞,是我对不起你啊!我没有照顾好你,都是我的错,不回湖南就好了,不回湖南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说起女儿,飞胜的眼里噙满了泪花。他说,到易上潮家后,小易每天晚上都要跟他们老两口同床休息。从不抽烟喝酒的小易,从小飞出事后就像换了个人,开始学会抽烟、喝闷酒,如果不是他们阻止,易上潮只会成天晕晕乎乎的。易上潮说,令他追悔莫及的是,小飞死时他没有在场,不能见她最后一面,也没有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飞琼芬遗体火化的日子。易上潮泪眼婆娑的拎出一只包袱,取出事先买好的白色婚纱给她穿上,又为她戴上一只铂金戒指和一串黄金项链,随后他自己也穿了一身崭新的新郎礼服,然后对所有在场的人宣称:“小飞和我的婚期还没有到她就走了,她死了也是我的新娘,今天我决定就在这里与她结婚。”接着,深情地抱起飞琼芬与她很长的热吻。当易上潮的右手象以往一样抚摸飞琼芬的左手时,他的手竟然被飞琼芬早已僵化的手指牢牢地“抓”住不放。飞琼芬的指甲深深地扎入了小易的右手虎口,手被刺得生痛的小易依稀感觉到已经化过妆的小飞眼角多了一滴泪珠,他当即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小飞,你还活着,小飞你掐我了,你流泪了,你还活着吗?你赶快醒来吧……”可任凭他怀抱着“新娘”怎么呼唤,小飞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看到易上潮哭得死去活来,他的亲生父母和亲友们不得不含泪将他拽离“新娘”身边,才得以让灵车将“新娘”运走。当天下午,殡仪馆的工人们将这位着了盛装的“新娘”推进火化炉,就在即将关闭火化炉时,易上潮再次悲天抢地的冲上前来,死死地拉住火化炉的门把手哭喊着:“你们不能这样做,小飞还活着,她刚才掐了我的手,你们看,皮都破了,我的手还流血,你们看啊!小飞真的没有死。你们不该让她这样走啊……”。

此时,悲伤至极的易上潮神智已经恍惚,为证实他的“新娘”仍旧活在世上,他一直将正在流血的右手高举过头顶,歇斯底里地叫过不停,可怜巴巴地请求亲友们不要将新娘火化,于是大家不得不将他强行拽离了现场。

几十分钟后,易上潮美丽的“新娘”在一阵清烟中袅袅升空化成一堆白色的粉尘。

“缘分让他们真情相依”

1980年8月15日,易上潮出生在湖南长沙一个普通农民家庭。

父亲是个泥瓦匠,母亲是个善良的农村妇女。小易和比他年长两岁的哥哥的性格截然相反,哥哥温顺忍让近乎有些懦弱,小易则生性火爆、阳刚十足。为帮兄长的忙,小易时常和那些敢于欺负哥哥的坏小子打架,即使自己被打得头破血流也毫无厌言。

1997年,初中毕业的小易到长沙一家技校学习厨艺,两年之后,他跟着一位名叫李林的同乡师傅来到云南玉溪市毛家菜饭店打工。李师傅在这家餐馆当主厨,小易负责帮忙“打下手”当学徒。年满20岁的小易身高只有1.65米,人长得不胖不瘦,非常结实,虽然身居异乡,但仍然一身正气,遇上有人为非作歹,总喜欢打抱不平。

2000年6月的一天中午,小易准备乘车时,见一名小偷正在2路公交车站用刀片划一个老人的裤包,他当场大喊一声“抓小偷”就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小偷见状拔腿就逃,小易则穷追不舍。直到追出约300多米处,小易才一把将小偷拎翻在地,不仅狠揍了小偷一顿,还帮老人挽回了损失。旁边一位好心人劝他说,很多小偷都拉帮结伙,要小心遭人报复。小易却满不在乎地说:“我才不怕他们呢,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2002年5月,小易几经辗转又跟随师傅来到昆明的打工。

飞琼芬于1986年出生在楚雄彝族自治州大姚县龙街乡石关村委会大平地村民小组一个贫困的彝族农民家庭。2002年5月,初中毕业的飞琼芬刚满16岁就到昆明市一家饭店打工。说来也巧,她所在的饭店距离小易所在的福满楼饭店还不到50米。

小易的同事小宋是个热心好学的小厨师,由于两家饭店很近,就经常利用休息时间到福满楼饭店,向那里的湖南厨师讨教厨艺。在这个过程中,小宋见到了清秀可人、温柔大方的飞琼芬,于是心里暗暗地喜欢上了她。

同年6月,小易的师傅李林在昆明关上新开了一家饭店,并决定公开招聘员工。小宋立即找到飞琼芬,将她“挖”了过来。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小宋的预料,善良温柔的飞琼芬竟然一丝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对她的良苦用心。恰恰相反,做事塌实,极具责任心的小易却引起了飞琼芬的注意。交往中,小易发现飞琼芬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于是,他大胆地向她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情。从此,每天下班后,易上潮再也不将自己关在宿舍看电视了,和飞琼芬约会成了他每天的期待。

记者采访时,两人生前的同事在回忆起他们相爱的过程后一致认为,“易上潮和飞琼芬能够走在一起,完全是他们之间的缘分,原本我们都以为小飞会选择小宋的……”。

由于双方都是来自农村的打工族,相同的兴趣爱好和生活态度,使飞琼芬和易上潮很快成为恋人,并深深陷入了爱河中。易上潮每月可以领到五六百元的工资,飞琼芬只有300多元,虽然两人没有太多的钱消费,但只要偷出片刻的空闲,他们便相拥着逛超市、品小吃、手牵手穿行在花前月下……

年过16岁的飞琼芬最大的爱好是吃零食,一见路边有人叫卖1元钱一小袋的炸洋芋、烤豆腐,她总会忍不住的地咽口水。而易上潮最大的幸福则是一手提着装满塑料袋的洋芋,一手用牙签戳着沾满酱汁的洋芋送入她的口中,看着她香甜的咀嚼,自己也感到从来没有的满足。

飞琼芬的第二个爱好就是逛大街,虽然她每月的收入不高,无力给自己买很多物品,但即使仅看看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也会觉得心花怒放。为此易上潮也乐此不疲,陪着她满世界的乱转,一走就是几个小时,却从来也感觉不到累。

连日的采访中,所有了解飞琼芬和易上潮生前状况的人都异口同声的说,在大家的印象中,自从飞琼芬和易上潮相爱后,不管发现他们走在街上,还是坐在哪里吃东西,他们总是手牵着手,形影相随、从不分离,好得就像粘在一起一样,不是你拉着我,就是我搂着你。年轻的同事们经常心怀嫉妒地冲他们说:“你们俩能不能分开一会儿,怎么像年糕一样总粘在一起,真难想象你们要是分开一段时间会是什么样子……”。每每听到同事们打趣的言辞,他们俩总是面面相觑地莞尔一笑,随后又甜蜜地相拥在一起。就连上个厕所,他们也要一起去,此时,易上潮通常就站在女厕所门口等候,因此他时常惹来其他女士的白眼和非议,可他最在乎的却是早一秒钟牵住小飞的手。

寻找失落的爱

两人相恋几个月后,飞琼芬的父母从在昆打工的同乡口中听说了女儿的事,立即向飞琼芬表明了他们坚决反对这门亲事的态度。在两位老人的心中,飞琼芬没有哥哥弟弟,只有一个还没有完全懂事的妹妹,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让飞琼芬找一个当地人上门作女婿。而易上潮的家与云南远隔千山万水,从未出过远门的农民飞胜和苗正芹夫妇天性就对外乡人有着自己的看法。更为可怕的是,他们甚至担心易上潮会虚情假意地将飞琼芬骗到人地生疏的湖南,最后再将他们的宝贝女儿卖掉。

出于种种担心和保护女儿的迫切心理,飞胜和苗正芹夫妇借口家里有急事将女儿叫回了老家,为防止女儿出走,他们甚至成天将她关在家里,决定从此不让她出门打工。

随着时光一天天流逝,飞琼芬对易上潮的思念也越来越强烈。可是,从小就对父母十分孝顺听话的飞琼芬,始终不敢违背父母的意愿。只能把对易上潮的思念化作泪水,终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身体开始日渐消瘦。

此时,远在昆明的易上潮也同样饱受着不见爱人的痛苦煎熬。飞琼芬临走时只匆忙对他说家里出事了,几天后就回来。不想爱人却匆匆一别就再也没了消息。一开始,易上潮总宽慰自己,可能她家里实在太忙,也许过几天她就会回来的。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坐立不安了,因为他不知道飞琼芬的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为极力使自己安定下来,他努力逼迫自己用回忆来解脱自己,他甚至检讨自己和她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两个人在一起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回忆,因为深爱小飞的他,从来都让着小飞。不管是小飞撒娇还是发脾气,他回报给她的都是笑脸……易上潮不止一次反省自问,自己是否在无意中怠慢了她、委屈了她……,经过前思后想,他还是没有给自己找到答案。



作品集都市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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