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幸福没有味道

 

　　“嘀铃铃......”闹钟响了，我一翻身坐起来，今天是星期一，我得赶紧去学校。穿好了上衣，才忽然明白，我已经退休了，我再没资格去学校了。那就再睡睡吧。我又钻进被窝，眯起眼睛，享受着被窝带来的温馨。

　　“你还不起来啊？老天大亮的你能睡得住啊？家里乱的跟三国似的，也不知道拾掇，就知道个睡睡睡，看把你睡的死！”杨雪一边扫着屋前屋后，一边唠叨着。我睡不住了，又起来继续慢腾腾的穿衣服，心里嘀咕：喊喊喊，女人，就知道喊。紧接着刷牙洗脸刮胡子，做人，也真麻烦。

　　杨雪却已把饭做好，舀好了摆在桌子上，我说：“饭都熟了啊。”

　　“早都熟了。”

　　我就准备坐下来吃，杨雪说：“看把你吃不了了，先给你老妈端去吧。”

　　给母亲端了饭，我就坐下来吃着。杨雪也坐了下来，我说：“时间还早着呢，吃了饭又没事，你做这么早的。”

　　“一吃就完事了，雅兰还叫我打麻将呢。”

　　“噢，你是急着去打麻将啊。”

　　“是又怎么了，是又怎么了？你还想管住我啊。”

　　“我管你干嘛，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吃了饭我去地里锄草。”

　　“你一个人锄到猴年马月，你就在家吧。你妈在家呢，你把你一个人跑到地里去，万一有个事怎么办，年龄那么大了，你给谁扔啊？你就在家里打你的电脑，下午咱俩一块去锄。”

　　“年龄大了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吗？”

　　“前天七婆还坐在门上跟人说话呢，昨天晚上不就死了。人老了，看不来，你就别跟我犟了。”

　　我想说，你才犟，你跟我犟了一辈子，还说我犟。可我没说，我从来没犟过杨雪，犟来犟去的，我赢不了。

　　杨雪收拾停当，就打麻将去了。我没有打电脑，你让我打我就打啊，我偏不打。我转来转去，不知道要干什么，就到个纸箱子里乱翻。这个纸箱子是我从燎原初中带回来的，里面是一些书和备课本。我翻着翻着，也不知要翻什么，最后，我翻出了张小轩写给我的信，这是我收到的唯一一封学生寄给我的信，我已经看了好多遍了，又把信纸掏了出来看。看着看着，我就觉得张小轩就坐在我办公室那张椅子上，在给我说，说着信上写的那些话：

　　老师，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退学了。我没有管住自己，让你失望了。爸爸给我找了个后妈，还带了个弟弟，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上高中不久，我又和同学打架了。是那个曾经救过我的人，来找我，我并不想和他在一块的，但他又是威胁又是利诱，我没办法，只好妥协了。为了给他的一个兄弟出气，我们就打架了，我的胳膊都骨折了。伤好了以后，我就再没有去学校，我念不下去了。爸爸没办法，要把我交给妈妈，我不去，现在还一直跟他们抗衡着。妈妈说是给我找了一个很好的市重点高中，还说是什么封闭式的，他们这是想把我关起来，我才不会去呢。

　　老师，陈凡那次来看我的时候，我们就和好了。他拿的那些东西，我知道是你买的，谢谢你。我还去看过陈凡的母亲几次，我要给陈凡钱，陈凡不要，他说只要我把他当朋友就行。陈凡跟我考上了同一所高中，但他没来。我去他家里找，门锁着呢，连他母亲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最后，经过打听，村里人说他去打工了，把母亲也带走了，具体在什么地方，没人知道。老师，我知道，你看了我的信，一定对我很失望，其实我也很恼恨自己，怎么就这么堕落消沉，可我真的没办法不这样。不过老师，你放心，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就去找陈凡，我要跟他一块打工。我要让他们看看，没有他们，我照样可以养活自己，我再不想要他们的钱了。

　　看完信，我照样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把信叠好，装在信封里，重新放到纸箱里。张小轩，不知道现在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是和陈凡在一起打拼，还是和救他的那个人在一起厮混？这时，门上陆陆续续来了几位闲人，我就坐在门上，跟这几位闲人说话聊天。没人聊了，我就坐在门上闭目养神打瞌睡。一忽儿，我脑子里就出现了一幅画面：在郁郁葱葱的苹果地里，我和杨雪撅着屁股，顶着烈日，锄着那些顽固不化的草。杨雪还是唠叨个不停，我就加快了锄草的速度。我锄到前面去，你就一个人在那儿说去，说个够。

　　“歇歇吧，热死了。你急着锄到前面干什么去了，光锄大的不锄小的，给自家干活你都日鬼。”杨雪在后面喊。

　　我直起腰，用拳头在腰上砸着：“腰疼死了。”

　　杨雪说：“我也腰疼。”

　　我就倒回来，和杨雪一起坐在田埂上。

　　“让我靠靠，展展腰。”杨雪说。

　　我们就背靠着背坐着，坐在田埂上，坐了一屁股土。

　　太阳快要落山了，晚霞把天空涂抹的灿烂而辉煌，我就想啊，我们这样背靠着背坐着的情景，在这夕阳的余晖中，是不是有着如血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