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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水车

远去的水车


  偶尔在手机上看到一张解放牌水车的图片,并问:“谁知道它是什么?”我由此判断,提问者的年龄不会太大。但凡六十岁以上的农村人,对这个老物件应该都十分熟悉。
 
  上世纪五十年代,新中国建国不久,百废待兴,这种水车就是新中国自己制造的一种铸铁提水工具。当外力推动其头部转动时,它下部带齿轮的水平圆盘就会随之转动,并有齿轮带动另一个立式的轮子转动,靠轮子曳动卡在一个个缺口上面的铁链。铁链子每隔一段有一个提水篮,边缘由弹性橡胶圆片制成。铁链子两头连在一起呈圈状,上水的一边从铁皮管道中经过,铁皮管道的下端插入水中,这样就能靠提水篮把水从井下提上来。水车转得越快,提上来的水就越多。
 
  中国北方地区常年干旱缺水,如何解决水的问题就成了一个制约农业生产发展的大问题。这种水车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发明的。因为是解放后新中国自己造的,所以人们叫它解放水车。
 
  毛主席说:“水利是农业的命脉”。五八、五九年,广大农民响应党的号召,在地头到处打井。两人一组,一人井下挖土,一人井上绞辘轳吊土,直到挖出水,淘出泥,无法再向下挖。土井大约深三丈多,在井上架上辘轳,就可以手摇辘轳用桶提水了。后来有了水车,可以两三人推动,连续提水,当井下水供不上提时,就派人下去淘井。下井的人为了御寒,经常先喝几大口白酒,再给浑身抹上,头戴柳条帽就下井去了。就这样把井下的泥一桶桶吊上来,增加井的深度,直到来水量增加,复又架上水车抽水。生产队养牲口的饲养室是平日用水大户,因此各队的第一口井往往都打在饲养室门外。
 
  我们保王村后西组饲养室外,就有一口水车井。每日下午饲养员王克善都会手拿木棍,跟在牛屁股后边吆喝,让其别偷懒,走快点,偶尔会在牛屁股上打两下。只要牲口像拉磨面碨子一样围着井台转圈儿,水就会从铁皮筒子不停的冒出来,再从铁簸箕流出。他每天要先把饲养室的几口大缸和大铁锅担满,再灌满旁边的混凝土大水池,才会给牲口卸套。社员家里要用水,就得自家去推水车。水车一个人推起来很吃力,担水的人往往要等到另一人出现时相帮才行。所以下午生产队套牲口曳水车时,很多人家都会趁机把自家的水瓮担满。
 
  1968年冬季遇上大旱,公社号召抗旱保苗。那时社会上刚刚兴起方便的铁皮水桶。为抗旱队里号召各户买,谁买桶队里给谁补贴几元钱,全队一下买了几十副。代替了之前又重又笨的木水桶,解决了抗旱的工具问题。从井台到地里一个来回至少二里地,一晌至少要担三四十担水。那时我刚从学校回去不久,肩膀磨得又红又肿,但始终咬牙坚持着,担水的功夫就是那时练出来的。路远了,一个肩膀撑不下来,途中必须换肩。换肩时两肩向上一闪,两手配合向上一推,使水担瞬间腾空离肩,同时另一边肩膀迅速转过来,让担子刚好落在上边,脚步不能乱,水桶的水不能溢出。换肩的功夫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练出来的,肩膀不脱几层皮就甭想。为了多出水,队里把平日舍不得使唤的枣红大骡子套上,专门派一老汉吆牲口。有人来担水水就接在桶里,没人时就流在一旁的大池子里攒着。一担水浇不了席大一片地,看着干渴的麦苗喝上了水,肩膀虽疼心里还是很高兴的。那一场抗旱运动少说也有十天半月,它使我彻底熬过了劳动关。至今扁担上肩,仍不服小伙子们。
 
  有了解放水车,生产队为解决社员吃菜问题,在村西北机井处建起了菜园。王富贵、王向德俩老汉负责种菜,不到一亩地的菜园,韭菜、黄瓜、茄子、辣椒、西红柿,一应蔬菜都有。需要浇地时就从饲养室拉一头牲口套上拉水车。社员们地里下晌了,回家梢一把菜;谁家来客人了,就去队里菜园买几样新鲜菜,确实方便了许多。有时候菜地里攒的菜多了,种菜人就会全部割(摘)下来,在场里分成三人、四人、五人的堆,收工后各户按自家人口数,拿取相应的一份。那是一种小集体的自给自足,在生活物品奇缺的年代,也给人们带来了骄傲和满足。直到六十年代后期,我们队买了一部陇西十二匹柴油机,水车的转速大大提高,因此故障也不断出现,代之以新兴起的抽水泵,水车至此慢慢退出了历史舞台。不过我们饲养室门口那部水车,却一直用到了一九八二年土地下户,成了全队的功臣水车。当年宝贝似的解放水车,后来大都成了堆在生产队懒圈里的拴牛桩,闲在一旁诉说那曾经缺水的过去。


    作品集王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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