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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室

听雨室
 
  很早以前,古印度有个小国王,住在沙漠深处的宫殿里。因为正处在金银宝石成河的古代丝绸之路上,所以他的宫殿里应有尽有。
 
  传说中,他的宫殿里有最美丽的皇后,莫卧儿皇帝在宫中的水池倒影里看到她一眼,都无法忘怀。
 
  传说中,他的宫殿墙上装饰着无数的细密画,用藏红花汁画成的花朵永不褪色,那些细密画之间镶嵌着无数彩色宝石,还有无数水银碎片。当夜晚到来,只要点起一根蜡烛,整个宫殿就会如晴朗的夜空那样,闪烁着无数细小明亮的光芒。
 
  传说中,他宫殿的天花板上用无数金片镶嵌出云朵的图案,整整用了80千克的金子才完成。
 
  有一天,我在土路上跋涉,经过了炙热的戈壁,经过了尘土飞扬的山丘,终于到达他的要塞。我穿过红砂石的要塞,经过已经被磨得能照见影子的石子路,经过已经干涸了的水池和已经变旧了的凉亭来到后宫。
 
  我看见,猛烈的阳光里有一扇蓝色的小木门,里面是一间幽暗的小房间,墙上画着红蓝相间的波纹。墙上有一个凹处,墙下有条用金条包着的细缝,旁边还有一个用金子做的旋钮——国王的听雨室。
 
  当他想念水滴的声音,宫中四处的喷泉也不能满足他时,他就到这间小室里坐下。一个仆人将银罐里的清水倒入墙壁凹处的水缸中,另一个仆人旋动旋钮,按照他的喜好调整落水的声音。有时他想听急流的声音,那便是淙淙;有时他喜欢细流的声音,那便是潺潺。
 
  原来对他来说,世上最美妙的声音,就是流水的声音。
 
  这是印度大沙漠深处,从前的沙漠之舟,如今的拉贾斯坦邦,这里有炙热干燥的大地,终年少雨。传说中,要是那里下雨了,人们不是急着往家跑,而是急着往外跑,他们欢喜的眼泪和着雨水,在黝黑的脸上、身上尽情流淌。


    作品集陈丹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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