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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吉丁(2)

我说:“我感到惊异是那么轻松安适,
然而轻松正是惊异的原因。所以说,
我也许并不理解,也许不复记忆。”
他却说:“我的思想和原则已被你遗忘,
我不想再一次详细申诉。
这些东西已经满足了它们的需要:由它们去吧。
你自己的也是这样,祈求别人宽恕它们吧,
就像我祈求你宽恕善与恶一样。上季的果子
已经吃过,喂饱了的野兽也一定会把空桶踢开。
因为去年的话属于去年的语言
而来年的话还在等待另一种语调。
但是,对于来自异域没有得到抚慰的灵魂,
在两个已变得非常相像的世界之间
现在道路已畅通无阻,
所以当我把我的躯体
委弃在遥远的岸边以后
我在我从未想到会重访的街巷
找到了我从未想说的话。
既然我们关心的是说话,而说话又驱使我们
去纯洁部族的方言
并怂恿我们瞻前顾后,
那么就让我打开长久保存的礼物
褒美你一生的成就。
首先,当肉体与灵魂开始分离时,
即将熄灭的感觉失去了魅力
它那冷漠的摩擦不能给你提供任何许诺
而只能是虚妄的果子的苦涩无味。
第二,是对人间的愚行自知表示愤怒的
软弱无力,以及对那不再引人发笑的一切
你的笑声受到的伤害。
最后,在重演你一生的作为和扮演的角色时
那撕裂心肺的痛苦;日后败露的动机所带来的羞愧,
还有你一度一位是行善之举,
如今觉察过去种种全是恶行
全是对别人的伤害而产生的内疚。
于是愚人的赞扬刺痛你,世间的荣誉玷污你。
激怒的灵魂从错误走向错误
除非得到炼火的匡救,因为像一个舞蹈家
你必然要随着节拍向那儿跳去。”
天色即将破晓。在这条毁损的街上
他带着永别的神情离开了我,
消失在汽笛的长鸣声中。
 
 
 
 
有三种情况发生在这同一片树篱,
往往貌似想像其实截然不同:
对自身、对物和人们的依附,
从自身、从物和人们的分离;以及在这两者之间
产生的冷漠,它与前两种相似,犹如死与生相似,
处于两种生涯之间——不绽开花朵,处于
生的和死的苦恼之间。这正是记忆的用处:
为了解脱——不是因为爱得不够
而是爱超乎欲望之外的扩展,于是不仅从过去
也从未来得到解脱。这样,对一个地方的爱恋
始于我们对自己的活动场所的依附
终于发现这种活动没多大意义
虽然决不是冷漠。历史也许是奴役,
历史也许是自由。瞧,那一张张脸一处处地方
随着那尽其是能爱过它们的自我
一起,现在它们都消失了,
而在另一种模式下更新,变化。
 
罪是不可避免的,但是
一切终将安然无恙,而且
时间万物也终将安然无恙。
如果我又一次想起这个地方,
又一次想起那些人,他们并非全都值得称道,
既非直系亲属也非性情和善之辈,
却是一些具有特殊才能的人,
他们都受了一种共同的思潮的感召,
而联合在把他们分裂为营垒的斗争中;
如果我在黄昏时分想起一位国王,
想起三个和更多的人被处决在绞刑架上
还有一些死后默默无闻的人
在其他地方,在这里和国外,
我也想起一个双目失明悄然死去的人,
为什么我们纪念这些死去的人
就该胜于纪念那些濒临死亡的人呢?
这不是重新去敲响往昔的钟声
也不是召唤一朵玫瑰的幽灵的咒语。
我们无法复活那些古老的派别
我们无法恢复那些古老的政策
或者跟上一面古老的皮鼓敲击的鼓点。
这些人,和反对他们的那些人
和那些他们反对的人
如今都接受了无声的命令
归入一个单一的团体。
不管我们重幸运的人们继承到什么
我们已经从失败的人们取得了
他们不得不留给我们的一切——一种象征:
一种在死亡中得到完善的象征。
因此,通过动机的纯化
凭着我们祈求的理由
一切终将安然无恙,而且
时间万物也终将安然无恙。
 
 
 
 
鸽子喷吐着炽烈的恐怖的火焰
划破夜空,掠飞而下
烈焰的火舌昭吿世间
它免除了死者的过错和罪愆。
那仅有的希望,要不就是失望
在于你对焚尸柴堆的选择或者就在于柴堆——
通过烈火从烈火中得到涤罪。
 
是谁想出这种折磨的呢?是爱。
爱是不熟悉的名字
它在编织火焰之衫的那双手后面,
火焰使人无法忍耐
那衣衫绝非人力所能解开。
我们只是活着,只是悲叹
不是让这种火就是让那种火把我们的生命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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