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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听风吟(村上春树)(7)

  我照例拣柜台尽处头的座位坐下,背靠墙壁,四下打量: 
  三个身穿罕见制服的法国水兵、及其两个女伴、一对20岁光景的恋人,如此而已。没有鼠的身影。 
  我要了啤酒和咸牛肉三明治,掏出书,慢慢地等鼠。 
  大约过了10分钟,叩着一对葡萄柚般的**、身穿漂亮连衣裙的30岁模样的女子进来,在同我隔一个座位的地方坐下,也像我一样环视一圈之后,要了吉姆莱特鸡尾酒。但只喝了一口便欠身离座,打了个长得烦人的电话。打罢电话,又挟起手袋钻进厕所。归终,40分钟时间里她如此折腾了三遭:喝一口吉姆莱特,打一个长时电话,挟一次手袋,钻一次厕所。 
  酒吧主人杰走到我面前,神色不悦地说:不把屁股磨掉才怪!他虽说是中国人,日语却说得比我俏皮得多。 
  那女子第三次从厕所返回后,扫一眼四周,滑到我身旁低声道: 
  “嗯,对不起,能借一点零币?” 
  我点头,把衣袋里的零币搜罗出来,排在桌面上:10元的共13枚。 
  “谢谢,这下好了。再在店里兑换的话,人家要不高兴的。” 
  “无所谓,身上负担倒因此减轻了嘛!” 
  她微笑点头,麻利地收起硬币,往电话机那边消失了。 
  我索性放下书本,请求把手提式电视机摆在柜台上面,边喝啤酒边看棒球转播。比赛好生了得:光是前四回便有两名投手包括两个本打垒被打中6球。一个外场手急得引起贫血症,晕倒在地。换投手的时间里,加进六个广告:啤酒、人生保险、维生素剂、民航公司、炸马铃薯片和月经带。 
  一个像是遭到女伴抢白了的法国水兵,手拿啤酒杯来到我身后,用法语问我看什么。 
  “棒球。”我用英语回答。 
  “棒球?” 
  我简单向他解释了棒球规则:那个男的投球,这个家伙用棒子猛打,跑一圈得一分。水兵盯盯看了5分钟。广告开始时,问我为什么没有修克.波科斯和乔尼.阿里迪的磁带。 
  “没人喜欢。”我说。 
  “那么,法国歌手里哪个受人喜欢?” 
  “亚当莫。” 
  “那是比利时人。” 
  “米歇尔.波尔奈列夫。” 
  “狗屎! 
  说罢,水兵返回自己的桌子。 
  棒球打到前5回时,那女子总算转回。 
  “谢谢。让我招待点什么?” 
  “不必介意。” 
  “有借必还嘛,我就这个性格,好也罢不好也罢。” 
  我本想微笑,但未能如愿,只好默默点头。女子用手指叫来杰,吩咐为我来啤酒,给她拿吉姆莱特。杰准确地点了三下头,消失在柜台里。 
  “久等人不至,对吧,您?” 
  “好像。” 
  “对方是女孩?” 
  “男的。” 
  “和我一样。看来话能投机。” 
  我无奈地点头。 
  “喂,看我像是多少岁?” 
  “28。” 
  “说谎。” 
  “26。” 
  女子笑了。 
  “倒不至于不快。像是单身?还是已有丈夫?” 
  “猜中有奖不成?” 
  “未尝不可。” 
  “已婚。” 
  “喔……对一半。上月离的婚。这以前跟离婚女子交谈过?” 
  “没有。不过碰到过患神经痛的牛。” 
  “在哪里?” 
  “大学实验室。5个人把它推进教室的。” 
  女子笑得似很快意。 
  “学生?” 
  “嗯。” 
  “过去我也是学生来着,六十年代,满不错的时代。” 
  “什么地方不错?” 
  她什么也没说,嗤嗤一笑,喝了口吉姆莱特。继而突然想起似地觑了眼表。 
  “还得打电话。”说着,她提起手袋站起。 
  她走掉之后,我的提问因没得到回答,仍在空中徘徊了一会儿。 
  啤酒喝至一半,我叫来杰付帐。 
  “你是要逃?” 
  “是的。” 
  “讨厌大龄女人?” 
  “与年龄无关。总之鼠来时代我问好。” 
  出店门时,那女子已打完电话,正往厕所里钻第四次。 
  回家路上,我一直吹着口哨。这是一支不知在哪里听过的曲子,但名字却总也记不起来。是很早以前的老歌了。我把车停在海滨公路上,一面望着黑夜中的大海,一面竭力想那歌名。 
  是《米老鼠俱乐部之歌》。歌词我想是这样的: 
  “我们大家喜欢的口令,MICKEYMOUSE。” 
  说不定真的算是不错的时代。 
11 
 
  ON 
  喂,诸位今晚都好?我可是高兴得不得了神气得不得了,恨不能分给诸位一半共享。NEB广播电台,现在是大家熟悉的“通俗歌曲电话点播节目”时间。从现在开始到九点,周六夜晚愉快的两小时中,将不停地播放诸位中意的热门歌曲。 


作品集村上春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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