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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艺术界是骗子的乐土

为什么艺术界是骗子的乐土

郑姝在《艺姝笔记》里讲述了一个卡车司机的女儿Anna Delvey,过去两年里是如何在国际当代艺术核心交际圈混得风生水起,又如何被法院以诈骗罪起诉身陷囹圄。
 
最近她在法庭上出现的照片使得艺术界的活跃人士颇为尴尬, 那些把她当成巨额财产继承人巴结的画廊老板,律师,金融顾问和收藏家,没少为她的身世吹嘘。
 
Anna DelveyAnna Delvey
作为一个传说中的德国富豪家庭的后代,她表示要租下纽约公园大道4200平米的地标建筑,要又投资数千万美金打造一个私人艺术俱乐部。这些动动嘴皮就能画出的大饼吊足了艺术界的胃口,在这个向来以“不问出处”为传统的领域,人们却需要“收藏世家”“热爱艺术的财产继承人”“艺术学院毕业的新藏家”等许多标签作为敲门砖。
 
这个实则高中毕业的俄罗斯裔小镇女孩,操着东欧口音,不需要什么高明的演技就可以蒙蔽一众名流大佬,又通过他们的引荐,步步跃上台阶,有了这些名利场上的核心人物加持,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她敢向著名的投资集团申请2500万美元的贷款了。
 
如果不是因为贷款事件东窗事发,Anna Delvey会获得更多的艺术圈资源,也极有可能将她ins里苦心经营的白富美形象变成真的,毕竟不问出处的艺术界江湖还是一切都用资本说话,若是她能真金白银地按她的趣味去收藏那些市场上的顶级艺术品,艺术家和画廊才不管是谁在买单呢。
 
Anna Delvey的故事绝无仅有,在艺术界名利场上的冒牌货的比例大概总有百分之一。
 
年轻,富有,神秘家世,对艺术品收藏表示强烈的兴趣,这些标签可以让你直接拿到一张入场券。
 
Anna Delvey编造的身世和生活日常是那么明显的玛丽苏情节,这些号称精英的上流社会人士却纷纷被她利用,真的很难用“单纯,善良”形容这些名利场上的老炮,只能说野心和贪婪对心智的蒙蔽十分有效。
 
一个可能会为艺术品买单的人,对这个行业是有相当吸引力的。
 
 
虽然经营艺术品的人士看似在挑选资深藏家,让艺术品显得普通人难以企及,但是这个隐型的门槛却非常低,骗子登堂造室和真名流共济一堂的情形几乎发生在全世界任何一个美术馆的晚宴上。
 
而且耐人寻味的是即便有人知道某个人的来历不明,出于某种暖昧的目的,他们也不会轻易揭穿。一是他们宁愿相信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二是他们也巴不得看别人笑话。
 
而那些把 Anna Delvey这样的人介绍给核心人物的中间人,就算最后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为了给自己留颜面,也会硬撑下去。 Anna Delvey深谙艺术圈名利场的游戏规则,才会玩得乐此不疲,靠自我麻醉她也会相信了自己编造的这个童话,毕竟整个名利场就是一个需要戴着面具玩游戏的假童话,不是吗。
 
但有个问题值得注意,就是这位安娜小姐的品位不俗,她在社交平台上表示关注的艺术家及作品,都是高段位藏家的心头好。
 
无论是出于给自己的背景加码还是真心喜爱,展示这样的收藏趣味都意味着她并不比那些活跃的藏家缺少什么,除了缺少真实的身份。但是这也让人们不禁要认真想一想,为什么一个卡车司机的女儿难以跃进这个阶层,无论她有多好的品位无论她多么热爱艺术本身。不编造假身份就难以拿到游戏的大门钥匙,但一旦进入了她却能和那些真正的名流们在每一个环节上打成平手,我们难以知道她在骗局中是否有惶恐,但是她肯定有快感,因为操纵这个虚伪的社交圈太容易了。
 
如果跟你打交道的艺术界人士足够真诚的话,他们多少都会承认自己遇上过骗子。
 
比如亲自大力推荐给我某位九零后藏家的知名美术馆人士 ,信誓旦旦地为此人担保他是位收藏家族的后代,而这位所谓藏家的海口包括自己是哈佛大学,剑桥大学,法国ENA学院(只陪养法国高官的学院,相当于我们的中央党校)的高材生,在台湾度过中小学时代,外媒的时政专栏评论人,某将军的孙子,北京大学校友会,蓬皮杜美术馆的年轻策展人,奥赛美术馆的顾问等等。
 
这简直不需要一个人多么火眼金睛,凭他几乎为零的英法语水平和滔滔不绝漏洞百出的身份展示,就可以判定此人是个骗子。而在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知他来自天津郊区,在法国小城读法语预科并且在当地的中餐馆打工时,艺术界的拍卖大佬,知名策展人和一线艺术家,正为认识了一个收藏界新星而欢呼雀跃。
 
而这位冒牌藏家和安娜小姐的套路如出一辙,他借用一切机会让人为自己的机票买单,逛遍大小艺博会,拜访大艺术家的工作室,及时在社交媒体发布自己的收藏倾向和名人合影,然后迅速被大牌画廊销售巴结,带进更高阶的名利圈。
 
与安娜小姐欠下了豪华酒店和餐馆的巨额帐单不同,这个冒牌藏家每次来北京会先住进汉庭酒店,在朋友圈发布位置的时候会手写上外交公寓甚至某个中央机关家属区,他唯一付出的金钱成本就是购置一个假爱马仕。
 
这些应该作为精彩的小说人物的年轻骗子,被谈论的意义不在于他们的行为本身,而是这个时代,这个行业提供了什么样的土壤给了虚荣。我不认为东欧卡车司机的后代或是天津郊区的青年就应该被艺术界排除在外,恰恰是艺术界名利场这种标签上的严苛可能使得一些对艺术有热望的年轻人无法改变命运,那些被戏弄的艺术界金钱和权力圈的大佬们才应该反省。
 
 
艺术行业的根基说到底还是归于创造,那些用心力和赤诚在创造的人,成了被金钱和权力暴力驾驭的生产力,艺术家们在鼎力打造根基,但是塔尖上是危险可疑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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