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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马(2)

我看了一眼看台。“是啊,要是我们能把他弄到小路上去,就可以了吧?”
 
“这轮椅非常重。”他说,“这里离那条路有四十英尺。”
 
“噢,拜托。他们做这些轮椅时,肯定也考虑到了让它可以应付柔软一点的地面。”
 
我小心地向后推着威尔的轮椅,然后看着它陷进泥地好几英寸。
 
威尔什么也没说。他看起来很不舒服,半小时的车程里大部分时间都很沉默。我们站在他旁边,摆弄着他的控制器。一阵微风吹了过来,威尔的脸颊变为粉红。
 
“来吧,”我说,“我们动手弄这个吧。我相信我们两个能把轮椅弄到那儿。”
 
我们把威尔向后倾斜。我抓住一个把手,内森抓住另一个,我们把轮椅拖向那条小路。前进缓慢,部分原因是我不时停下来,因为我的胳膊受伤了,新靴子沾了泥后变得很重。我们终于来到小路时,威尔的毯子有一半从他身上滑了下来,不知怎么的绞在了轮椅里,一个角被撕裂了,沾满泥浆。
 
“别担心,”威尔冷淡地说,“就是点开司米羊毛。”
 
我没理睬他。“好了,我们做到了,现在可以玩了。”
 
啊,是的。开始玩乐了。不知道是谁觉得在赛马场装上旋转栅门是个好主意?他们显然不需要控制人群。这儿并不像会有热情的赛马迷,出现‘查理的挚爱’不能赶超第三名而引发危险的骚乱,或是因为‘马厩女孩’需要关进圈里严禁入内而聚众闹事。我们看了看旋转栅门,然后回到威尔的轮椅边。内森和我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内森走到售票处,对里面的那个女人解释了我们的困境。她歪头看了威尔一眼,指了指看台的尽头。
 
“残疾人入口在那边。”她说。
 
她说“残疾人”这个词时就像在参加一场咬字比赛。那儿离此处至少有两百码远。我们好不容易到达那边时,突然变天了,起了一阵狂风。自然,我没有带伞。我保持着一种毫不减弱的快活的语气,说着这多么有趣,多么可笑,连我的耳朵都开始敏感而烦躁了。
 
“克拉克,”威尔说道,“安静点,好吗?你会把力气都耗光的。”
 
我们买了看台的票,到那儿时我有些许释然。我把威尔推到主看台边一个有遮蔽的地方。内森在给威尔调制饮料,我有了点儿空可以观察观察来看赛马的同道之人。
 
尽管不时有雨滴落下,但看台底部仍是一个让人愉悦的地方。我们上方,玻璃阳台上西装笔挺的男人向穿着婚纱的女人敬香槟酒。他们看上去温暖惬意,我怀疑那里是贵宾区,列在票亭里布告板上最高档次价格的旁边。他们佩戴着红线串起的小徽章,显出他们的特别。我突然想到是否可能用另一种色调标出我们的蓝色徽章,又觉得作为唯一有轮椅的我们,已经很显眼了吧。
 
我们旁边,穿着花呢衣服的男人和身着干练棉外套的女人,端着聚苯乙烯咖啡杯和酒瓶散布在看台边。他们看起来很普通,小徽章也是蓝色的。我觉得他们中很多人都是驯马师和马夫,或是爱马之人。从大厅前面下去,小白板旁站着几个摇滚男,他们摇摆着手臂,发出我不能理解的奇怪信号。他们胡乱摆成新的造型,又用他们的袖口抹掉。
 
然后,就像对阶级体制的嘲弄,一群身穿斑纹马球衫的小伙子们站在亮马圈,他们紧抓着啤酒罐,似乎是在进行郊游。光光的脑袋表明他们在服兵役。他们偶尔会唱首歌,发生一些喧闹的口角,用愚钝的脑袋互相撞击,用胳膊环住对方的脖子。我去洗手间时经过他们身边,他们对我发出尖叫,对我的短裙指指点点(我似乎是整个看台上唯一穿短裙的),我在背后对他们伸出中指。当有七八匹马开始通过时,他们对我失去了兴趣,灵巧地溜进看台,准备看下一场赛马。
 
我身边的那一小群人突然开始忙活,马儿们从起跑门猛冲出去,我一跃而起,看着它们奔跑,刹那间我呆若木鸡,不能抑制住心里的激动。川流不息的尾巴一拥而过,身穿鲜艳服装的男人骑在它们身上,疯狂地拉着缰绳,互相推挤着去争夺名次。当获胜者冲过终点线时,很难不欢呼。
 
我们看了“姐妹森林杯”,然后是“少女马会”,内森小赢了六英镑。威尔拒绝赌马。每场比赛他都看了,但是他不言不语,头又缩回夹克的高领中。估计他是在室内待了太久,一下子到室外让他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过我不想承认这一点。
 
“我想该是你那场比赛了,‘海浦沃斯杯’,”内森看了一眼屏幕,说,“你在哪匹马上下了注来着?‘人啊人’?”他咧嘴笑道,“我从不知道看赛马和赌马会这么有意思。”
 
“知道吗?我没告诉过你,我以前也没有看过赛马。”我告诉内森。
 
“你在开玩笑吧?”
 
“我从来没有骑过马。我妈妈怕马,连马厩都没带我去过。”
 
“我姐姐有两匹马,就在克赖斯特彻奇[29]外面。她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对待它们。她所有的钱都花在它们身上了。”他耸了耸肩,“就算山穷水尽她也不会放弃它们的。”
 
威尔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么确保实现你一直以来的愿望,还需要看多少场比赛啊?”
 
“别生气。人们说每件事至少要尝试一次。”我说。
 
“我觉得赛马可以归入‘除了乱伦和莫里斯舞[30]’那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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