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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事件(2)

    有一个警察用相机拍下了现场。另一个警察向那两个男人要去了证件,将他们的姓名、
住址记在一张纸上,然后将证件还给他们。警察说:“需要时会通知你们。”

    现在,这个警察朝这里走来了。

    砚池公寓顶楼西端的房屋被下午的阳光照射着,屋内窗帘紧闭,黑绿的窗帘闪闪烁烁。
她坐在沙发里,手提包搁在腹部,她的右腿架在左腿上,身子微微后仰。

    他俯下身去,将手提包放到了茶几上,然后将她的右腿从左腿上取下来。他说:“有些
事只能干一次,有些则可以不断重复去干。”

    她将双手在沙发扶手上摊开,眼睛望着他的额头。有成熟的皱纹在那里游动。纽扣已经
全部解开,他的手伸入毛衣,正将里面的衬衣从裤子里拉出来。手像一张纸一样贴在了皮肤
上。如同是一阵风吹来,纸微微掀动,贴着街道开始了慢慢的移动。然后他的手伸了出来。
一条手臂伸到她的腿弯里,另一条从脖颈后绕了过去,插入她右侧的胳肢窝,手出现在胸
前。她的身体脱离了沙发,往床的方向移过去。

    他把她放到了床上,却并不让她躺下,一只手掌在背后制止了她身体的迅速后仰,外衣
与身体脱离,飞向床架后就挂在了那里。接着是毛衣被剥离,也飞向床架。衬衣的纽扣正在
发生变化,从上到下。他的双手将衬衣摊向两侧。*罩是最后的障碍。手先是十分平稳地在
背后摸弄,接着发展到了两侧,手开始越来越急躁,对*罩搭扣的寻找困难重重。

    “在什么地方?”女子笑而不答。他的双手拉住了*罩。

    “别撕。”她说。“在前面。”

    搭扣在*罩的前面。只有找到才能解开。

    后来,女子从床上坐起来,十分急切地穿起了衣服。他躺在一旁看着,并不伸手给予帮
助。她想“男人只负责脱下衣服,并不负责穿上”。她提着裤子下了床,走向窗户。穿完衣
服以后开始整理头发。同时用手掀开窗帘的一角,往楼下看去。随后放下了窗帘,继续梳理
头发。动作明显缓慢下来。然后她转过身来,看着他,将茶几上的手提包背在肩上。她站了
一会,重又在沙发上坐下,把手提包搁在腹部。她看着他。

    他问:“怎么,不走了?”

    “我丈夫在楼下。”她说。

    他从床上下来,走到窗旁,掀开一角窗帘往下望去。一辆电车在街道上驰过去,一些行
人稀散地布置在街道上。他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人行道上,正往街对面张望。

    陈河站在砚池公寓下的街道上,他和一棵树站在一起。此刻他正眯缝着眼睛望着街对面
的音像商店。《雨不停心不定》从那里面喊叫出来。曾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雨不停心不
定》。这曲子似乎和一把刀有关,这曲子确实能使刀闪闪发亮。峡谷咖啡馆。在街上走呵走
呵,口渴得厉害,进入峡谷咖啡馆,要一杯饮料。然后一个人惨叫一声。只要惨叫一声,一
个人就死了。人了结时十分简单。《雨不停心不定》在峡谷咖啡馆里,使一个人死去,他为
什么要杀死他?

    有一个女人从音像商店门口走过,她的头微微仰起,她的手甩动得很大,她有点像自己
的妻子。有人侧过脸去看着她,是一个风骚的女人。她走到了一个邮筒旁,站住了脚。她拉
开了提包,从里面拿出一封信,放入邮筒后继续前行。

    他想起来此刻右侧的口袋里有一封信安睡着。这封信和峡谷咖啡馆有关。他为什么要杀
死他?自己的妻子是在那个拐角处消失的,她和一个急匆匆的男人撞了一下,然后她就消失
了。邮筒就在街对面,有一个小孩站在邮筒旁,小孩正在吃糖葫芦。他和它一般高。他从口
袋里拿出了那封信,看了看信封上陌生的名字,然后他朝街对面的邮筒走去。

    砚池公寓里的男人放下了窗帘,对她说:

    “他走了。”

    一群鸽子在对面的屋顶飞了起来,翅膀拍动的声音来到了江飘站立的窗口。是接近傍晚
的时候了,对面的屋顶具有着老式的倾斜。落日的余晖在灰暗的瓦上漂浮,有瓦楞草迎风摇
曳。鸽子就在那里起飞,点点白色飞向宁静之蓝。事实上,鸽子是在进行晚餐前的盘旋。它
们从这个屋顶起飞,排成屋顶的倾斜进行弧形的飞翔。然后又在另一个屋顶上降落,现在是
晚餐前的散步。它们在屋顶的边缘行走,神态自若。

    下面的胡同有一些衣服飘扬着,几根电线在上面通过。胡同曲折伸去,最后的情景被房
屋掩饰,大街在那里开始。是接近傍晚的时候了。依稀听到油倒入锅中的响声,炒菜的声响
来自另一个位置。几个人站在胡同的中部大声说话,晚餐前的无所事事。她沿着胡同往里走
来,在这接近傍晚的时刻。她没有必要如此小心翼翼。她应该神态自若。像那些鸽子,它们
此刻又起飞了。她走在大街上的姿态令人难忘,她应该以那样的姿态走来。那几个人不再说
话,他们看着她。她走过去以后他们仍然看着她。她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才如此紧
张。放心往前走吧,没人会注意你。那几个人继续说话了,现在她该放松一点了。可她仍然
胆战心惊。一开始她们都这样,时间长了她们就会神态自若,像那些鸽子,它们已经降落在
另一个屋顶上了,在边缘行走,快乐孕育在危险之中。也有一开始就神态自若的,但很少能
碰上。她已在胡同里消失,她现在开始上楼了,但愿她别敲错屋门,否则她会更紧张。第一
次干那种事该小小翼翼,不能有丝毫意外出现。

    他离开窗口,向门走去。

    她进屋以后神色紧张:“有人看到我了。”

    他将一把椅子搬到她身后,说:“坐下吧。”

    她坐了下去,继续说:“有人看到我了。”

    “他们不认识你。”他说。

    她稍稍平静下来,开始打量起屋内的摆设,她突然低声叫道:“窗帘。”窗帘没有扯
上,此刻窗外有鸽子在飞翔。他朝窗口走去。这是一个失误。对于这样的女人来说,一个小
小的失误就会使前程艰难。他扯动了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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